医生护士很想板起脸来教训他们,要他们让病人好好休息,可这一尊尊都是大佛,他们实在得罪不起,只好装作没看见。
向暖身体本来就不好,又中枪失血,精神更是不济,强行撑了一阵就顶不住了,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呆在病房里,纷纷打招呼走人。刚刚还菜市场一样的病房,眨眼间就安静了。
最后只有罗筱柔和杨子君留了下来,但杨子君也没呆多久就让牧野给“赶”走了。
罗筱柔叹了一口气,拖过椅子坐下来。“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放假回家,结果自己躺到医院就算了,还把向暖给整进来了。”
“妈,你就别念了,这就是个意外。”
罗筱柔看了看向暖,担心她没有真的睡着,也怕她突然醒来,所以有些话还是咽了回去,留着合适的时候再说。
“行了,你也歇着吧。好好的一个假期都耗在病床上了,真是的!”
罗筱柔越说越愁,感觉头发都要白了。
牧野果断地不吱声,免得她念叨起来没完没了。
向暖这一觉睡到天色昏暗才醒来,因为休息得好,元气也恢复了不少,至少脸上那点红晕就让人看着心里舒服。
“醒来啦。”罗筱柔立马帮她将床头抬高,然后拿过桌子上的保温桶。“肚子饿了吧?我喂你吃点东西。”
一觉从上午睡到晚上,向暖确实有些饿了。但是让婆婆喂自己,她到底不好意思。“妈,我自己来吧,我这只手可以用的。”
她伤的是左边肩头,右手还是灵活自如的,吃饭起码是不用伺候的。就算可能会扯痛伤口,问题也不大。
“别乱动,扯到伤口受罪的还是你自己。我是你妈,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好吧。”向暖只好把自己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婴儿,老老实实等着人投喂食物。刚开始还不自在,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一个投喂,一个张嘴,随意聊点什么。
旁边床铺上牧野睡着了,所以婆媳二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听着像是在说悄悄话。
牧野睁眼醒来,看到婆媳两的互动,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你醒啦?”向暖先发现牧野睁开了眼睛,脸上立马换了笑眯眯的表情。“怎么,被饭菜的香味给熏醒了?”
“是啊,所以你好歹给我留一点。”牧野自己动手将床头摇高。
向暖晃了晃食指,一脸得瑟的表情。“不好意思,饭点已过,恕不供应饭菜。长官,你还是等明天的早点吧。”
儿子儿媳妇同时重伤住院,罗筱柔本来心情差着呢,这会儿见他们两凑在一块儿耍宝,也不由得好心情地笑了。
接下来两天,陆续有人来看望,牧高峰和罗筱柔怕他们影响了牧野和向暖休养,一律都挡在了门外。
向暖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就算醒了也喜欢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
关于那天的意外,向暖只知道对方是冲着杨子君来的,似乎还涉及到什么内鬼的问题,但具体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告诉她,她也识趣地没有去追问。
静静躺着的时候,向暖总是努力放空脑子,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可大脑有自己的主意,经常不受她的指挥,一不小心就会想起牧野挺身护住杨子君的那一幕。
她就好像看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电影,最经典的那几个镜头就这么镌刻在她的脑子里,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抹去,强势且毫无道理地自动自发反复播放。
偶尔,杨子君也会想起苏问心。严格来说,她是想起苏问心说过的话。
苏问心不止一次告诉她,杨子君在牧野心里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除了杨子君,别的任何女人都不可能在他心里占有那样的分量,包括她向暖。
每次向暖都会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而且多半都能将苏问心气得不轻,可事实上,苏问心那些话一直都在她心里。她努力地不去琢磨,努力说服自己过去并不重要,却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
直到那天晚上,在弹指间取人性命的枪支弹药下,牧野毫不犹豫挺身将杨子君护在身前。也许有人要说,那只是本能,军人的本能。可是……那或许也可以说明,对于牧野来说,杨子君比他的命都重要!
到了这个时候,向暖再怎么自我催眠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也许苏问心说得对,她向暖只是机缘巧合捡了个漏,然后鸠占鹊巢一占就是好几年。
在这件事上,向暖不怨牧野,甚至不怨杨子君,她只是茫然不知所措。
以牧野的为人,恐怕是不可能主动向她提出离婚的。那她是该继续厚着脸皮鸠占鹊巢,还是该识趣一点走人?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嫁给牧野幸福吗?自然是幸福的。对任何人来说,舍弃已有的幸福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向暖来说也是如此。其实,她也希望自己能像杨子君那样潇潇洒洒,毫不拖泥带水。可她那么不容易就拥有了这一切,轻飘飘的一句“潇洒”就让她放弃,真的太难了。
继续这么鸠占鹊巢,你能心安理得吗?也不能。
对于这空白的六年,杨子君到底做了些什么,向暖至今还不清楚。但她大概猜到,杨子君应该是去做卧底了。而且可以肯定,这六年,她必定是过得十分艰难,最终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向暖知道,不管是为国为民,还是对牧野的付出,她都是不能跟杨子君相比的。甚至九死一生回来之后,杨子君从来没有表现出要将牧野抢回去的意思,对她的鸠占鹊巢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可正是因为对方表现得太过高风亮节,她才越发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厚脸皮下去,实在是良心难安。
我该怎么办?
向暖一遍一遍地在心底问自己,却始终没有人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向暖,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伤口疼?”
肩头突然被人握住,体温透过病号服传递过来,微微有点烫。
向暖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鼻子酸楚得厉害。她抿着嘴角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他的下巴。“可能是伤口在愈合,痒得好难受。”
“我看看。”牧野拉开她的衣领子,露出她肩头处的伤口。
向暖顺势靠过去,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眼睛闭上,泪珠滚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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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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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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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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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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