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皮厚,何况你哥已经给他处理好伤口了,哭什么?像个小孩子似得。”玄启抽过寒雪手中的绢帕,用力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幸好她一向不喜欢涂脂抹粉,不然被眼泪这么一泡,铁定比他御书房里那副水墨画还要精彩。
玄启抹完,又气哼哼地将帕子丢给一边儿的香染,力道重的令香染随着帕子往后退去一步。香染一怔,心中贼笑着跟韩征偷偷交换一个眼神:
呀!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难不成这是吃醋了?
“朕和玄英过来,是想听听你对当夜失火的事知道多少?你为什么去了长生殿?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果然,还是要问到她的。
寒雪简单地叙述一番,寥寥数语,却听得玄启玄英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
料想到此事不会简单,却不想复杂至此。现场除了有几处砸碎酒坛的痕迹,再没有任何线索,据内务府查证,那几坛酒虽是宫中之物,却不在内务府的出入记录上,实在来得诡异。
当夜除了太后跟寒雪,现场还发现了一具僧侣的焦尸,据查正是负责长生殿一切事宜的和尚!
和尚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疑点重重,就连最擅长查案的暗卫们,也没有头绪。宫中的好多悬案,都是如此看起来明显实则完全无迹可寻,最后总会因为种种缘由,被搁置下来。
太后的说法总有遗漏之处,玄启可以肯定是太后隐瞒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可是,太后不想他知道,他又该去查自己的生母吗?他更没想到太后隐瞒的东西,也同样是寒雪隐瞒的东西。而这条关键的线索,牵扯的,却是十多年前一段关于后宫妃嫔争权夺宠的隐秘旧事,一直纠缠到今天还有结束。
“陛下,奴才有禀。”韩征犹豫着上前打断了三人的谈话。他虽知道这位云主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但事关皇嗣大事,他也不敢不及时禀报,全了自己身上担的这份职责。
“方才有宫人来报,说太医诊出静贵人有孕,不足一月。陛下,您……要现在过去吗?”
“……!”
这个消息,就好像一块巨石投入寒雪平静无波的心湖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这个突然降临的生命,硬生生在她炙热的心上浇下一盆冷水,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怎么又忘了?他还有其它的女人,还会有很多很多别的女人的孩子,她永远不会成为唯一的。
寒雪稳住手中所轻颤的茶盏,“恭喜陛下。”
她低头去喝茶,好似事不关己,云淡风轻。平静的面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闪动这凌乱交错的光影。心里有多纷乱,只有她自己清楚。那种心动之后的钝痛,就似淬了毒的利刺,卡在心上会疼,想拔出来又无计可施。
对于静贵人有孕的消息,玄启只是略微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仔细去观察寒雪的反应,明显地感觉到她拒人千里的冷漠。
孩子于他而言,仅意味着皇家血脉的传承。他并不讨厌孩子,可对萧湘和苏静萱的孩子,他却没有为人父的喜悦和期待。他疼爱羿儿,也并不是对淑妃有多深厚的感情,只因羿儿是特别的,他疼爱他,才能略微弥补一些不经意间造成的伤害。
玄启起身整理衣袖,眸光在寒雪低垂的头颅上徘徊。
很好!昨夜,他才在她仰望的眼神里读到一丝毫不掩饰的眷恋,她好不容易才向他迈出一小步,转眼却又后退了一大步。她到底明不明白,再有恒心的人,每每面对她的退却,也会觉得心灰意冷。
玄启静默着离开,一如他悄无声息地来。倘若不是茶碗中尚未饮尽的茶水还冒着些许热气,寒雪当真会以为,玄启其实根本没有来过。
“难过?不想让他离开?”
良久,玄英沉沉的声音响起,寒雪抬起低垂的眼皮,见玄英半蹲在她眼前,深深地盯着她略带水汽的眸子。
他沉静的眸光似是夹着热烈又似缠着刻骨的心痛,复杂地让寒雪没来由一阵心慌,连忙别过脸不去看他。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你懂。”玄英笃定地反驳。
她是云嫔,她是皇兄的妃子,他早认清了这个事实。可当他冲进火场救她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她翻卷起来的衣袖下,莹白的臂端毫无瑕疵,本就该消失的血色宫砂干净得生生刺痛他的心。
四年前的时光,他究竟错过了什么?他自私地希望她的心也永远都是空白的,这样也许有一天,他还能毫无顾忌地带她飞到宫外面去。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又何尝能轻易地跨过情关?情之一字,一旦沾上,任谁都无法逃避。
“你,还是爱上我四哥了对不对?”玄英笑的悲凉。
寒雪闻言猛地一怔,似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笑开:“你别胡说。我……我只是感激陛下的恩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更何况,宫中美女如云,陛下是天子,我可以做他的妃嫔,但决计不会爱上一个不能专情的男子。”
这话,她说给玄英听,也说给自己听。肯定中透着心虚,但,充其量,她不过是有那么点儿星火般大小的感动而已。可是彼时,寒雪她忘记了,有一个词语叫做“星火燎原”,种子也终会有一日长成参天大树,火种变成烈焰,亦不过只在转眼之间。
“没有?那你告诉我,龙公子是谁?为什么那天你在火场晕过去的时候,口中不断地叫着他?”玄英狂乱地直起身,心痛又嘲讽,笑得苦涩。
“龙公子?纳兰寒雪,当今天子不是你期待的那个龙公子。他们是一个,可他们不一样,你醒醒好不好?”玄英握住寒雪的肩头轻晃,“你若要争取,就必须接受他的身份。若不能接受,就离他远一点儿。他是天子,他不可能放下天下来变成你的龙公子。我不想有一天看见你同那些冷宫的女人一样,独自坐在角落里黯然垂泪,就像……我母妃……”m.χIùmЬ.CǒM
君恩薄凉,没有宠爱却又抱着期待的女人会在这宫里活的有多辛苦,他比谁都看的清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母妃每每在暗夜之时,躲在角落里哭泣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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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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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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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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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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