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过亲密,可我浑身都痛,痛到完全失去了力气,痛到再也不想与他争论什么。
他贴在我的耳边不断认错,不断道歉,语气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声线里竟然还夹杂着浓浓的哽咽。
“莫儿,你放心,都会过去的,等你养好伤后我们就成亲,我会再去问老妖怪求药,把所有伤心事都忘了,好不好?”
浓到化不开的悲伤萦绕在偌大的房间里,我心如死灰地咬着嘴唇,轻轻摇头,“我不会和你成亲的,你死心吧。”
说完,我使出全身仅剩下的力气,一把推向他,可到底没有推开,反被他更加用力地拥抱住。
他更加疯狂地向我道歉,语气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急切焦灼,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
“莫儿,不要离开我,你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m.χIùmЬ.CǒM
爱我的人,杀了我,还杀了我最爱的人,如何过去。
从前我还幻想吃下忘情丹,解除魂契,就可以如愿以偿,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待阿爹百年之后,去老妖怪的西北山上闲逛,偶尔回魔界陪着百无聊赖的廑爻下下棋,喝喝茶。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当真是如廑爻所说,再也回不去当初了……
“毁了我的人是你,他都不在了,我还怎么得到救赎?”
廑爻抱着我的双手愈发颤抖,哽咽的声线已变得泣不成声。
方才他那一掌完全没有留有余地,是得知真相后的怨恨支撑着我,没有立马晕厥。
可是现在,头脑已经渐渐地开始晕眩,被他紧紧圈着胳膊的身体愈发喘不上气。
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人用厚重的棉花堵在了气管上,又像是被人一把扔进了大海里,抓不到浮木,绝望而悲怆。
随着眼皮越来越沉重,外界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朦胧模糊。
依稀间,廑爻将我横抱了起来,似乎对着一直静默不言的清歌吩咐了一两句,语气并不是很好,凌冽而冰凉。
清歌惶恐万分的欠了欠身,最后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眼中一抹阴狠与嫉恨稍纵即逝。
她恨我,从我知道她爱廑爻开始,我就知道,他恨我。
我伤他的心,她恨我,我伤他的身,她愈加恨我,我恨他,她更加恨我。
清歌爱廑爻,廑爻爱我,我却深爱着北凌夜,在这场不断角逐的爱情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赢家。
北凌夜深爱着我,可我,却把他伤得体无完肤,连同自己,也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浑浑噩噩中,廑爻抱着我离开了房间,应该是去了疗伤的密室里,后来,我便不醒人事了。
再睁眼时,看见的是种满了曼殊沙华的黄泉路,在满目的绯红里,遥遥立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
他墨发披肩,身边什么人也没有,就连锁魂的黑白无常也不在。
淡淡的白雾在他身体周围缭绕不散,隐约朦胧得好似画中仙,水中月,美轮美奂。
哪怕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我始终都会记得这个背影。
那是我眉间的一颗朱砂痣,心间的白月光,是我一生一世都无法忘怀湮灭的爱恋缱绻。
我惊喜却悲伤地呼唤他的名字,“北凌夜!我是月儿啊,我是小雪,你回头看看我!”
北凌夜置若罔闻,依然静静地伫立在花丛中,一动不动,头微微仰望,好似在看什么。
我不甘心地往前去,每每感觉近在咫尺时,却总与他相隔了一段距离,遥远得好似隔了一条银河,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饶是如此,能够看见他,还是让我寂灭的心再度燃起了希望。
说不定他也和当初的我一样,并没有真的魂飞魄散,有幸余下了残魂,正在奈何桥畔等我去找他。
可我思及对他所说的那些残忍的话,做的那些残忍的事,又觉得触碰不到,发觉不了我在身边,已是很好。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他,去对他解释我的所作所为。
被伤过后不敢再轻易付出真心的我已然知道个中滋味,我又怎么能够希冀他毫无保留地相信我、爱我呢。
“北凌夜,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我真的好想回到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想让你重新为我戴上银白戒指,哪怕是霸道的也好,威胁的也好,怎样都好……
你说得对,我只是在自欺欺人,无论我再断几次手指,爱你的心,永远也不会改变任何……”
我对着北凌夜的背影泪眼婆娑,他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有头上的白色缎带随着寒凉的阴风微微飘摇。
胸口撕裂般的疼痛逼得我无法自抑,涕泗横流,“北凌夜,我求求你,你回来吧……回来吧,好不好?
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不会让你感到不安、难过,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只求你,回来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我,我伸出手想要触碰他,一只岿然不动的身影却以几不可察的幅度动了动。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就连呼吸也一瞬停滞,眼睛眨也不眨地锁住他,仿佛只要一个不注意,他就会消失不见了。
最后,白衣胜雪的他再次动了动,却不是因为感应到我的存在,而是抬起脚往前方走去。
“北凌夜……”
我调整好呼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明明刚才还置身于冗长阴森的黄泉路,下一秒,却直接到了奈何桥边。
北凌夜想也没想地踏上奈何桥,立在桥头朝下面望。
我循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往下面看去,桥面下,是浩瀚而浑浊的忘川河,里面尽是不愿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
忘川河里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波涛翻滚。
那些不愿意喝孟婆汤的人,只能以投入忘川河为代价,受尽千年的水淹火炙之苦。
耳边是凄厉无比的各种鬼魂撕心裂肺的痛呼声,犹如被放在油锅上煎炸,痛不欲生。
我看得心惊,却见北凌夜已经抬起头,收回视线,看向正在盛汤的孟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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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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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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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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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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