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喜万分地不断挥舞着双手,想要从四周迷蒙的白雾中摸到他的身体。
手穿过白雾时,有淡淡的凉意,却始终没有触碰到任何人。
"北凌夜,你在哪儿?你出来好不好……"
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可许久都再没有人呼唤我。
"你是不是怪我,怪我说了那些残忍的话?我只是不想再这样卑微下去了,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我不断流着泪诉说着,到最后嗓子都哑了,晦涩低沉到发不出声音,却再没有任何声响回应我。
心如死灰地跪坐在地上,与此同时,身体传来一阵失重的坠落感,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再熟悉不过的床顶,缀着浅紫色流苏的纱帐外坐着一个人,倚靠着床柱,似乎因为疲累,紧闭着双眼睡得深沉。
方才梦里的一切皆在眼前浮现,此时此刻才恍然发觉,梦中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冥府。
怎么会无缘无故梦见冥府?
北凌夜是我眼看着灰飞烟灭的,廑爻既下定了决心要将他斩草除根,特意选在应劫之日,断不可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生还的可能。
难道,此生此世,我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虽说我想从此互不相欠,再无瓜葛,可全然不是如今天各一方,阴阳两隔的局面,而是各安天涯啊……
心中酸楚翻涌,我咬着牙,双手死死抓住身侧两旁的床单,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当初阿娘走的时候,我无能为力,后来思莲走的时候,我也无能为力,就连去了冥府,反倒让她永不超生了。
如今就连北凌夜,我也挽留不住……
将心中万千血泪隐忍,我缓缓松开床单,试图撑起双臂坐起来,可刚一动,腹部和胸口的疼痛便令我一下又躺倒下去。
本来也没起多大的幅度,偏偏倒回床上的声音还不小,坐在床榻边的人无可避免听见声响,猛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的时刻,即使是隔着薄薄的纱帐,我也能分辨出隐藏在对方眼底的不甘与悲痛。
可表面上,幽深的瞳眸里,只有浓到划不开的疼爱与怜惜。
我凝视着廑爻的眼,既不闪躲,也不回避,只是那样毫无情绪波动地与他眼神交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是坐久了,保持同一个姿势没有动弹,突然一动,表情微微不适。
不过只是刹那间,他就面色如常,伸手将两边的纱帐挂起来,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来扶我。
廑爻的动作很轻柔,好像我是个很容易碎掉的瓷娃娃一般,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他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清瘦不少,以前总是身形颀长,如今,更是足足瘦了一大圈。
我顺从地被他扶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床,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廑爻面色如常地看着我动作,不阻止也不说话,待我刚扒拉开胸口的衣衫,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我应声朝门口看去,只见清歌端着一些药膏的东西打算进来,却直愣愣地看着我们。
从她的角度看过来,应该刚好看见我的手放在廑爻的胸口处,以及他略显凌乱的衣襟。
她的心思我一清二楚,可我只是想看看廑爻被我伤成什么样子,未曾想会刚好被她撞见。
不过,也好……
浅淡地勾起唇角,我的动作没停,回过头来,发现廑爻一直盯着我,始终没有被突然闯入的清歌打搅到。
站在门口的清歌突然不知道是进是退,一时立在门口,反应过来后,颔首低眉,红了脸。
但我知道,这个红,与羞赧无关。
廑爻似乎也不打算理睬她,始终没有出声。
我慢慢把他的衣衫拉下来,那些凌乱的伤疤经过清理,已经结痂,只是纵横交错地爬满了整个胸膛,惨不忍睹。
其中有刺入的狭窄的伤口,也有挥砍的狭长伤疤,汇聚在一起,犹如张牙舞爪的蜈蚣般骇人。
指腹轻轻贴上那一道道伤疤的时候,廑爻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栗了几下。
"疼吗?"
我垂着脑袋,视线始终盯着那些伤口,温声细语地发问。
廑爻伸出大掌握住我的手,宽厚而温暖的触感令我像触电般抖了抖,却强忍着没有把手抽出来。
大概是见我没有抽离,他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我的下巴,徐徐回:"不疼。"
声音一如当年初相见时那般轻柔温和,不带丝毫的杂质与负面。
我一时怆然,只觉恍然如梦,那些温暖的过往,已经遥远到回不去了。
眼眶逐渐湿润,我盯着他温柔深情的眉眼,不急不缓地回应,"怎么可能不疼……"
被自己深爱的人伤害,怎么可能不疼?
被自己深深信赖的人杀了自己的挚爱之人,怎么可能不疼……
只是,这样的疼,一次就够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我会永远记住这种感觉,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
"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廑爻抬手将我脸颊上的泪水拭去,继而终于侧头看向一直立在门口的清歌,"进来吧。"
声音不似对我那般亲和,变得尤为冰冷凌厉,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知道他应该还是在为了清歌想要杀我的事情气愤,但她想要杀我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若是与他说明所有,只怕他当场就要杀了她泄愤。
门口的清歌听见廑爻下令,终于抬起头来,端着那些药膏款款进门,目光却始终有意无意地往他敞开的胸膛上瞥。
遂而眼底快速划过浓烈的心疼与愤恨,用眼角余光冷冷地盯着我,像极了夜里倒挂着的猫头鹰,透着一股森冷。
我故作不知,见她把药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后,缓缓朝床榻边挪来。wWW.ΧìǔΜЬ.CǒΜ
我伸出手替廑爻把敞开的衣衫拢上去,行至床边的清歌连忙俯下身,伸手想要代劳。
"莫姑娘休息吧,我来——"
她的指尖刚触碰到我的手掌,可怜话还未说完,廑爻便冷眼一瞥,直接低喝,"退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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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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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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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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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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