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最大的症结还是在我自己身上。
无论是北凌夜,还是莫琦月,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倔强而偏执。
北凌夜为了与身为魔族的莫琦月拉开距离,可以故作冷漠,哪怕是见她伤痕累累也要狠心将其推离。
后来又为了她,哪怕是血洗冥府,犯下滔天罪行,也在所不惜。
莫琦月为了靠近他,宁愿散去一身修为,化魔为妖,只为了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们俩,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偏执。
现在的我很迷茫,很无助,我不知道究竟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北凌夜,曾经有多伤,现在就有多无法接受。
“纪辰远,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莫琦月吗?”
我平静地凝视着纪辰远的脸,毫无波澜地补上一句,“北凌夜一直忘不了的那个人。”
他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我会突然说这个,微微怔愣后,轻轻点头,“记得。”
我长长吸一口气,幽幽道:“那你相信,其实,我就是莫琦月吗?”
“映雪……”
果然,他的表情既惊愕又无措。
我淡然一笑,掀开车帘,将头转向窗外,近似呢喃般娓娓道来。
“冥王说我就是莫琦月,还给我看了北凌夜为了寻找她的残魂,血洗冥府的画面。”
“莫琦月为了和北凌夜在一起,做了太多太多,甚至到最后,连性命也丢了,这份爱,太沉重了。”
关于莫琦月此前的一切,都是我通过梦境看到的,我无法让纪辰远感同身受,身临其境,可那份沉重,我相信他能感受得到。
我只是太累了,想找个人倾诉,想知道这一切,究竟该如何抉择。
冥王说,等我想知道答案的时候,便会告诉我。
可北凌夜曾经说,莫琦月恨他,宁愿再不要遇见他。
冥王也说,不想不念,才是她的解脱,他还将她的残魂藏起来,哪怕是看北凌夜伤心欲绝也不愿意交出。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我,莫琦月,真的再不愿与北凌夜有任何瓜葛。
而我若是向燮兖讨要答案,便意味着,我会慢慢变成莫琦月了吧?
与纪辰远讲完一切后,我始终没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我害怕看见纪辰远望着我的目光,那一定很忧伤,也很纠结。
片刻后,我终于听见车厢内响起了纪辰远低沉而轻缓的声音,“我不怪他,也不希望因为我而影响你的判断,关键,问问你的心。”
这场交谈下来,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可又似乎改变了一直横亘在我内心深处的纠结。
纪辰远漫不经心的五个字,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间,挥散不去。
问问我的心,我的心,其实早不知在何时,就已经向北凌夜靠近了,否则我所有的情绪,又该如何说明呢。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赶进了市集,天光已经完全昏暗,街道两旁的花灯皆挂了起来,整条街道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我突然消失去了冥府,在纪辰远发现栗灵珠不见之前,应该着急找了我一阵吧。
再加上思莲的身后事,我回来后照顾昏迷的我,应付那些债主,想必耗费了不少心力。
他倚靠着车壁双目紧闭,外面的吵嚷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琇書網
眼睛下带着明显的黑青色,硬抗的面孔更为瘦削刚毅,整个人消瘦不少。
我将盖在腿上的薄毯轻轻披上他的肩头,沉声低喃,“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大概这件事,也只有趁着他熟睡,才有勇气告诉他了吧。
“思莲的亡魂被狱火吞噬,灰飞烟灭了……”
“楼二小姐,少爷,到了。”
我细若蚊语的音量被马车外李叔略显浑厚的声音掩盖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刚退回座位上,车厢的帘子就被钟叔掀开,他探头进来看,轻声道:“楼二小姐……”
我连忙将手举起来,中指竖在嘴唇中央,轻轻摇头,眼神落在熟睡的纪辰远身上,示意他不要打扰。
耳边没有传来钟叔的应承声,只是帘子被缓缓放了下来,从外面投射进来的灯光也逐渐消失。
可也就是在刚刚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不算明亮的灯光照射进来,我注意到了挂在纪辰远眼角的泪。
车厢里又陷入了原先的昏暗与宁静,人声鼎沸间,有细细碎碎隐忍的啜泣传来。
我装作浑然不知,默默垂下眼睑,自行掀开帘子下了车。
李叔和钟叔仍然静候在马车外,没有打扰纪辰远。
比起他只听到了这样一个残忍的结果,而我却亲眼目睹思莲的投身狱火,我更为痛苦不堪。
庭院被灯光映得通亮,我刚进去,就与楼阮琪狭路相逢。
她端着药碗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便将手中的碗一摔,凶神恶煞地直奔我而来。
药碗摔在地上传来一阵破碎声,暗色的汤汁洒在地上,有些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她的裙角上。
“楼映雪,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娘才会变成了这样!”
她边说边扬起手作势要打我,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样恶毒类似诅咒的话,从小到大,我已经听了太多太多。
从前的我会不甘,可时至今日,我看着楼阮琪泪痕交错的脸庞,却没有任何想要反驳的欲望。
她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若是不回来,好好的楼府,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了。
好好的阿娘和思莲,也不会因我丧命了。
楼阮琪的怨恨与愤怒溢于言表,直接一把抓住我的衣襟,扬手就朝我的脸颊袭来。
我没有想过反抗,甚至在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时,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释然与轻松。
楼阮琪刚才应该是气昏了头,一时冲动,扇了我一巴掌后却又呆愣在了原地,略带惶恐地盯着我。
“解气了没有?”
我淡若清风地问她,遂而朝她迈进一步,凄然道:“很恨我吧?继续打,一巴掌怎么够。”
闻言,她反而更为惊恐地后退,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你什么意思……不要以为我不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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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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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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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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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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