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烈的火焰中,那些曾经看到过的破碎画面慢慢连接成线,就像是记忆的闸门被彻底打开。
那些陌生的,沉重的记忆,全部都跑进了我的脑子里,像是搪塞一般,一股脑地塞进来,昏涨得似要爆炸。
我不是莫琦月……我不是……
我无法阻止那些汹涌的记忆跑进我的脑子里,只能拼命地告诫自己,催眠自己。
可是,当初的我有多替莫琦月感到悲伤,如今的我,就有多痛彻心扉,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感受。
燮兖身后的黑白无常注视着我,慢慢露出恍然大悟又惊异的神情。
“桃花妖……”
白无常与我交过手,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低喃,随后才不可思议地道:“没想到,你竟是……”
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目光在朝我扑过来的北凌夜身上流转,似有顾忌。
黑无常听了白无常的话后,也是一脸惊异地遥望着我,随后又露出淡淡的同情之色。
我体内的沁凉随着赤焰的不断高涨,流失的速度越发加快,等北凌夜将我从火焰中捞出来时,只剩下满心满口的干燥无力。
我能感觉到身上的皮肤因为水分的流失而变得略微干瘪,北凌夜紧紧地抱着我,脑袋搁在我的肩窝,隐忍而痛苦地哽咽。
燮兖一直平静地凝视着这一切,像极了一个看淡世间万物悲欢离合的超脱之人。
事实上,作为冥王,这些生离死别,也确实比我们看的多得多。
只是大概因为自身牵涉其中,我总觉得他的平静,是那么残忍而冷漠,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袖手旁观。
“冥王,莫琦月私劫亡魂,擅闯地狱之眼……”
白无常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燮兖淡淡地斜睨他一眼,他立马就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后退了一步。
黑白无常一直跟在冥王身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懂得察言观色,黑无常轻轻将手中的束魂索收起来,一同退到了白无常的身侧。
燮兖的视线幽幽看向狱火,眼里的情绪幽深而晦暗,半晌后,才垂下眼帘,看向我,“事已至此,回吧。”
思莲的亡魂落入狱火之中,连一丝残魂也没有留下,她说来世还做我的丫鬟,可我们心知肚明,何有来世?
燮兖大概是基于莫琦月的某些缘故,以及我非但没有把人带走,还遵守承诺散了修为,仔细算下来,也只能说是半途而废了。
他在黑白无常不解的神情下,轻轻摆手,“等你想知道答案的那一天,本座会告诉你的。”琇書網
我与他心照不宣,皆没有把话点破。
他大概是顾忌北凌夜,我是浑身难受无力,再没有心思去追问了。
北凌夜从把我从狱火中带出来后就一直抱着我,不言不语,纹丝不动,安静异常。
燮兖临走前看了看我俩,目光流转间,最后停留在北凌夜的后背上,语重心长地规劝。
“漫长五百年过去,你还是带着如此执念,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要寻她,可你又是否想过,她的意愿?”
他在说到“她”时,眸光悠悠地转移到我身上,无形中似乎点破了什么,可细细咀嚼,又觉晦涩难懂。
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千万无语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看着燮兖回身离开。
她的意愿……
北凌夜曾说,莫琦月说恨他,说再不愿与他相见,这个,便是燮兖口中所言的,她的意愿吗?
可她为了他,连九九八十一道狱火也不怕,哪怕殊死一搏也要化魔为妖,究竟为什么,她恨他?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的爱而不得,红颜薄命吗?
干燥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被冰凉包裹,火焰的炽热消弭,从北凌夜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源源不断地渗入肌肤。
发干的五脏六腑慢慢得到滋润,逐渐地不再感觉到口干舌燥,只剩下头脑昏涨,浑身无力。
肩窝处的衣襟贴着肌肤传来濡湿感,北凌夜抱着我的双手还在几不可见地发抖。
他在害怕,无法掩饰的害怕。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在他究竟把我当做莫琦月,还是楼映雪来看待,这份恐惧不管是为了谁,都是实实在在的。
咽喉处终于有了水润感,我喃喃低唤,“北凌夜……”
北凌夜没有动,只是抱着我的双臂轻轻收紧了几分,禁锢到我有些难以呼吸了。
“疼。”
白无常的束魂索第一鞭,开端落在肩膀上,现在被他紧紧抱着,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你还知道疼。”
幽冷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落在伤口处的大掌非但没有移开,反而重重按了下去。
“你若是知道疼,就不会不要命地往前扑。”
淡淡的口吻静澜无波,平静到像是在复述别人的话一般,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
我突然觉得心脏堵得慌,像是被塞进了满满的棉絮,想张口,嘴唇翕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方才已经干涸的泪腺不由自主地变得温热,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眶滑落,又听见他自言自语般开口。
“我怎么舍得让你疼,可你知不知道,我更疼。”
从始至终,我没有回复北凌夜一个字,只是慢慢闭上眼,不断地在脑海里重演,莫琦月和思莲身处狱火中的情景。
后来我应该是晕厥了过去,再睁眼时,眼帘中又已经是挂着流苏的白纱帐,床头和床沿上合坐了一人。
床沿上的纪辰远见我睁眼,匆匆忙忙起身,问我有没有哪里痛,或者要不要喝水。
我轻轻摇头,想撑着床板起身,一动之下,才发现一只手被他紧紧握在掌中。
“我睡了多久了?”
床头的北凌夜一直没有动作,我也没有刻意去看他,而是拧着眉问纪辰远,“思莲呢?”
我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情绪,沉静地问出口,若无其事地掀被下床。
北凌夜终于有所动作,想要伸手来扶我,被我似有若无地躲避开,最后被纪辰远搀扶着往外挪。
“思莲已经安顿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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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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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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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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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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