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马夫轻轻的吆喝声,在喧闹繁华的街市上,并不显得很洪亮,但也许更多的,是害怕打扰到我们。
可实际上,我和楚沐庭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
我总是感觉有一道炽热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可每每四处张望,却又什么也没发现。
楚沐庭单手撑着脑袋,倚靠在车窗前,闭着眼小憩。
他似乎很爱穿蓝色长衫,我见他的次数并不多,可除了军装之外,每一次,他都穿着与蓝色相近的衣衫。
“楼儿,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明明楚沐庭眼睛都没睁开,却毫不犹豫地开口询问我。
他的音调极为平静,并没有抱太大我会回答的希望。
事实上,我也真的只是摇了摇头,尽管他看不见,之后便掀开车帘,沉郁着看热闹的街市。
此后,又是长久的静默。
马车最后在一处湖前停下来,随后马夫掀开车厢的帘子,恭敬地对我们说:“楚帅,楼小姐,到了。”
“嗯。”
一路上闭着眼小憩的楚沐庭终于睁开眼,起身躬身往外走。
我紧随其后,最后他站在地上,伸出手,温润地凝视我。
“谢谢。”
我没有拒绝,伸出手让他扶着我下了马车,在湖前站定。
来到祁县这么久,除了那一次出门后,惹上一身不快,我与思莲便再没有出门逛过。
祁县虽不比京城繁华阜盛,可事实上,也没有差到哪儿去。
宁儿说,楼清风和楼阮琪都喜欢逛夜市,想来,肯定有不少乐趣与新奇。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我望着湖面上漂浮着的几个花灯,不免好奇。
“不是什么节日,祁县民风淳朴,大抵如此。”
楚沐庭漫不经心的回答,令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京城的夜市。
那里人民的生活也是如此,街上张灯结彩,无意中就给人一种温馨。
可无论是京城还是祁县,我都没有好好享受过它们的繁华以及宁静。
湖面上的花灯形状各异,绘着各种各样的花鸟虫鱼,几盏如豆灯火,将平静的湖面上,映射出许许多多五彩斑斓的光影。
它们影影绰绰地落入我的眼里,有些繁华过后的寂寥与孤独。
马夫不知何时已经拉着马车远离了这里,我抬脚缓步往通往湖面的阶梯走。
楚沐庭无言地跟在我身后,脚步声同样沉静。
等我在其中一个阶梯上站定,凝望着静澜无波的湖水时,我才幽幽开口,“映雪谢谢楚帅的成全。”
楚沐庭似乎早料到我会说这句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随后他拉着我在阶梯上坐下来,大有一副即将与我畅谈的架势。
夜风轻柔地吹过,我听见他似自言自语般开口,“之前我听说你与北凌夜早已私定终身,我不信。没想到,却是真的。”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北凌夜,整个人浑身一震,就像被突然踩到尾巴的猫,惊慌而警惕。
“没有,我们没有……”
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矢口否认,深望着湖面上的花灯,恍然失神。
楚沐庭听见我急切撇清关系,还以为我是在匆忙掩饰什么,有些无奈又苦涩地轻笑一声,“楼儿,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小气。”
“我知道。”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否则的话,现在我也不会如此安逸地坐在这里,和他友好而随心所欲地聊天了。
只是,是他不知道,我现在对北凌夜复杂的感情罢了,是我,真心不太愿意承认这件事罢了。
“楼儿,自从与你重逢,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倘若当初我没有放你离开,那么现在的我们,会是怎么样。”
我相信强行留下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对于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帅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就足以说明他内心足够柔软善良。
他大概以为我会避开这个话题,神情有些小心翼翼,可我却鼻头泛酸,情不自禁说了句,“也许,会比现在好很多。”
倘若当初我真的被楚沐庭带走了,既远离了京城这个伤心地,又能够长长久久地和沈东尧、思莲在一起。
且不说最后会不会爱上他,但至少,应该也不会再遇见北凌夜,或者是遇见纪辰远了吧。
可世界上哪有如果呢,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心中的幻想罢了。
楚沐庭由衷地笑了,是那种很释然的笑,“我其实觉得上天挺不公的,明明我们先遇见,可最后留在你身边的人,却不是我。”
他一说完,我的心就“突突”地跳了好几下,没由来地觉得耳熟与震撼,“你说什么?”
眼前的脸渐渐有些模糊,好似变成了另外一张陌生而朦胧的面孔,张狂又暴怒。
紧接着,脑海里蓦然响起一个撕心裂肺的男声,“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凭什么留下来的人不是我!”
这道声音就像是从天边传来,透着遥远而朦胧的缥缈,可它却就这样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猝不及防,清晰异常。
莫名的恐惧与胆怯令我浑身一震,陡然从阶梯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却有种回归现实的恍然。
我惊魂未定地看向楚沐庭,他疑惑不解地仰望着我,带着点自责的口吻问我,“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有……”
我觉得肯定是受莫琦月的影响,整个人精神都变得脆弱敏感了许多。
以往不过只是会梦见关于她的一些事,现在竟然连幻听都出现了,而且还是梦中那个熟悉的男音。
“楼儿,你知道大婚那日,我是怀着怎样复杂忐忑的心情去楼府的吗?”
楚沐庭径自岔开话题,神情自若,“还记得我来找你那天吗?他笃定地告诉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不信,直到后来,你抱病来找我退婚,我才知道什么叫有缘无分。”
“大婚那日,先是在半道上遇见他,最后是听见思莲姑娘说你晕厥过去,我才彻彻底底的死心。”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轻松自然,就像是在说着稀疏平常的家常话。
而我的脑海里,却只剩下他那句,“在半道上遇见他”无限回荡。
“他说了什么吗?”
我不由自主地开口问,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再收紧。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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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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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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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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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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