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像纪大帅的口吻那样嚣张,有恃无恐,也不像纪辰远那样中气十足中透着凛然正气。
它高亢洪亮,将饭庄里面的所有声音都盖了过去,带着浓浓的一股雄浑和厚实。
我被这一声厉喝震慑得条件反射就顿住了脚步,迟迟没敢回身。
思莲赶紧跑上来挽住我的手,附在我的耳侧轻声说:“小姐,是军阀的人。”
军阀!
我一听,大感不妙。
府中的那两个小厮说的楚帅,不正是军阀的吗?
听思莲说完,我愈加不敢回身,只是紧紧握住思莲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尽量远离楼梯口。
思莲对我的反应有些奇怪,却也没有问什么。
“思莲,纨扇给我。”
此时大厅里鸦雀无声,气氛实在压抑。
我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感觉自己只是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思莲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马将纨扇递给了我。
这把纨扇是思莲走时从房间里随意拿的一把,绢面上绣着的正是我喜爱的桃花。
此时我将纨扇拿在手中,挡在面颊前,恨不得自己可以瞬间移动,回到楼府中。
眼前的桃花枝花团锦簇,绽放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枝头立着一只小巧的云雀。
整个画面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我悄无声息地拉着思莲挪动着脚步,想先回到方才吃饭时坐着的窗口处,之后再找机会溜走。
管事的小厮高声道:“哟,这不是楚帅吗?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我原本还带着侥幸心理,觉得就算是军阀的人平乱,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会有头儿出面。
如今一听小厮的话,整个人手一抖,呼吸紧张起来。
思莲今天没听到府中小厮的话,自然不能理解我此时此刻的慌张。
不过军阀的人应该大多喜欢别人阿谀奉承,小厮虽没有说太过露骨拍马屁的话,但言辞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崇敬之情。
“楼上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显然和刚开始的声音不是同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清冽,有点波澜不惊的韵味。
我听见小厮不敢有丝毫迟疑,急切回复的声音。
“回楚帅,就是住店的客人发生了一些争执,小两口之间,难免磕磕碰碰的,打扰到了楚帅,还请您勿怪!”
小厮的这番话说得流利又自然,倘若我不知情的话,还真要被他的这番说辞给蒙骗过去。
可我却有些不解,像这种风花雪月的经营,就算是在京城也是再正常不过,甚至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小厮却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刻意隐瞒呢?
思索间,我同思莲刚好挪到了窗户边的桌子前,我赶紧坐下来,依然用纨扇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窥探。
“老板呢?”
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并没有相信小厮说的话。
我这才朝门口看去,发现那里站了三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其中两个身体板正地立在中间男人的两侧,神情不卑不亢。
很显然,问话的男人,也就是最中间的那个,正是楚帅。
由于角度问题,我只能看见他映在阳光中的半张脸,鼻梁高挺,嘴唇略薄,侧脸弧线看不出丝毫冷冽,反而透着柔和。
楚帅问及老板,小厮面色一紧,似乎终于有些慌张,“回楚帅,我家老板有事,一早就出门了,您放心,就是小两口吵吵架……”
他大概是在担心万一被楚帅知道什么,自己又没有处理好,事后被老板责骂吧。
楚帅却根本没理会小厮,仰头看向楼梯口的三人,目光稍许凌厉,“三个人,小两口?”
他不温不火的语气像是藏着一把利刃,有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小厮面色一难,刚要自圆其说,李公子就尴尬地往楼下走了几步,配合着打哈哈。
“让楚帅见笑了,我这兄弟和弟媳闹了些矛盾,我这也是想劝架……”
李公子的话音未落,思思忙不迭地立马松开紧握住楼清风的手,从楼梯上狼狈地爬起来。琇書蛧
“楚帅,不好意思啊,没想到会惊动了您。”
她边说边伸手揩掉了满脸的眼泪,慌里慌张地将头发捋顺,整理凌乱不堪的衣衫。
我明显看见楚帅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质疑,随后略抬了一下下巴,身边的两个士兵就直奔楼梯口去了。
士兵的步伐迈得很大步,动作也很迅速。
等到小厮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到了三楼的楼梯上了。
他们淡淡地瞥了一眼三人,随后就继续往楼上走,打开那些房间一个个查看。
紧接着,便传来男人女人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我看见小厮的脸陡然变得惨白,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而楼梯上的三人,特别是楼清风,更是满脸惊恐。
我对现在发生的一切越发不解了,没一会儿,那两个士兵就带着一众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下楼来了。
他们经过楼清风和思思的身旁时,眉目狠厉地一凝,高声道:“小两口吵架吵到这里来了!”
“楚帅,这……”
小厮赶紧上前,刚要说话,就被他轻轻一抬手,直接打断。
他的唇微微一抿,浑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威慑感,“明知故犯。”
仅仅四个字,不痛不痒,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原来这个楚帅,应该是明令禁止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抛开他讨伐京城的事情不论,就杜绝这种淫秽的行为而言,还是令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我突然领悟了,为什么府中的小厮在说起楚帅来,会是那样崇拜的神情和语气。
我不免又联想到了纪辰远,他那样刚正不阿的脾性,倘若是做了一方大帅,应该也会这样受人爱戴吧!
就在我浮想联翩时,思莲陡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紧张地说:“小姐,楚帅要把大少爷带走了!”
我赶紧回神,果然看见那两个士兵押着一众人,打算打道回府。
楼清风倘若就这样被抓走的话,阿爹回来知道了,肯定会大动肝火的!
我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见楼清风猛然奔到楚帅的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随着楚帅的身形一顿,我的心一慌,拉起思莲就要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
结果刚出门口,就听见身后的楼清风分外惊喜地喊了我一声,“映雪妹妹!”
我的呼吸一紧,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拉过手腕。
手中的纨扇没拿稳,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而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张英俊且不失温润气息的脸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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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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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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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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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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