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伸手放在我的鼻子前,探了探我的鼻息,似乎是在验证我是否真的进入了沉睡。
随后她紧拧的眉头终于舒展,无声地松了口气。
我并不知道阿娘打算做什么,只是如今最令我不解的是,她是如何变得如此怪异的?
就在我思索间,阿娘伸手从怀里掏出刚才在院子里看见的那个容器,缓缓打开。
那是个小小的匣子,粉嫩粉嫩的,不似市集上有的东西,可我却觉得分外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匣子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桃花瓣,乍一看就同其他的桃花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细看之下,才蓦然发现,那一片片的桃花瓣光泽亮丽,泛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好像刚经历了一番春雨的洗涤。
阿娘俯身将匣子凑近我的鼻尖,我竟然闻见了浓郁清甜的桃花香。
随着花香的沁人心脾,我感觉到全身由内而外的一阵清凉。
这种凉跟当初北凌夜给我降温的凉不一样,那是一种很温和的凉意,好像在沐浴一场秋雨,五脏六腑都感觉到舒适畅意。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惊觉。
我根本就没有用鼻子吸,可那花香竟然就自发地窜入了我的鼻间,进入我的身体。
一股寒意就这样情不自禁地从心底升起,我有些惊慌失措地想要阻止阿娘,可手掌却直直地从她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我怎么忘了,我现在只是一缕魂魄而已。
北凌夜一直隐身站在我的身侧,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慌乱,终于开口安慰我,“别怕,对你有益无害。”
我自然相信阿娘不可能加害我,我只是恐惧这样的阿娘,恐惧她此时此刻的行为而已。
在我二十年来的认知里,阿娘是跟所有人一样平凡的存在,可如今,她竟然变得我有些不认识了。
我蓦然想起之前在魔障林里看见的一切,一个恐怖的念头就这样浮现在脑海。
我惊惧地抓住北凌夜的手臂,满心惶恐,“北凌夜,她会不会……不是阿娘?”
北凌夜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有些怔愣,就好像根本没怀疑过眼前人的真假似的。
这让我心里又是一凛,不对,北凌夜是如此精明的人,倘若眼前这个阿娘真的是精怪变的,他应该一早就发现了。
绝不可能等到现在我来发问。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了,阿娘自己修习了术法。
思及此,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北凌夜说的,关于沈东尧修习邪术的事情,一时难以接受。
不知不觉,鼻子里的桃花香越来越淡,到最后已经没有了。
阿娘直起身,收回匣子,看了眼里面的桃花瓣,遂而忧心忡忡地凝视着我。
我是第一次在阿娘的脸上看见担忧的神色,陌生得好似不是她。
我不明所以,朝匣子里看去,看见的竟然全是暗黄的桃花瓣!
它们丝毫没有了刚才的盈润动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已经尽数枯萎,不见了任何生命力。
怎么会……
是因为刚才我吸走了它们的香气吗?
“北凌夜……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些难过地看向北凌夜,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又好像很清明,似乎所有的事都一清二楚。
“你阿娘是在祛除你体内的炽热之气。”
北凌夜的语气极其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看了看我躺在床上的身体,又回头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尔后几不可闻地幽幽叹息了一声。
“小雪,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我会帮你。”
“帮我什么?”
我不解。
北凌夜的眸光闪烁,隐藏着淡淡的纠结,“不再受炽热之苦。”
他的意思是,可以帮我不再受之前那样的痛苦,可前提是必须我想通。
可是,又究竟需要我想通什么呢?
我正要继续追问,北凌夜却好似有些释然,浅浅地勾起一抹弧度,“其实不用想通也行。”
可不知为何,我竟然有种沉沉的压抑之感。
我与北凌夜说话间,阿娘已经收起了匣子离开了房间。xiumb.com
北凌夜没有再多说任何,只温柔地说了句,“小雪,该休息了。”
随后我便感觉眼前一黑,轻飘飘的灵魂瞬间回到了床上的身体里,之后便再没有意识了。
翌日醒来时,一睁开眼就看见站立在床头的思莲,我吓得浑身一阵哆嗦,往床里面靠了靠。
“小姐你醒了?我正要叫你呢!”
思莲原本是高高兴兴地笑着的,应该是昨晚早睡的关系,所以显得精气神儿特别足,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可看见我的反应后,笑容满面的神情陡然收敛了下来,迷惑不解地盯着我。
“小姐,你怎么了?是我吓到你了?”
我愣了许久才眨巴着眼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地掀被下床。
想来昨晚阿娘倏忽间出现在我床前的事情给我留下了阴影了,现在一睁眼陡然又看见床头站着一个人,难免就吓到了。
“没事……”
我冲着担忧的思莲浅浅勾唇,以示抚慰。
她这才释怀一笑,复问我,“小姐,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我瞬间绷紧了神经,以为是思莲发现了什么,结果却听见她在一旁兀自絮絮叨叨。
“小姐不经常在外走动,昨天奔波一日,理应睡得很好的,想来应该是认床了。”
认床?
我在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跟着附和,“是,是有点认床……”
可我却自嘲地想,我虽是生在商贾之家,却不得家人喜爱,哪里能够像正经大家闺秀那样娇弱呢。
我跟着思莲走出房间,刚走到走廊上,就听见纪辰远中气十足的声音。
“映雪,快,就等你了!”
我不禁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向下看,北凌夜若无其事地坐在纪辰远的旁边,平静地与我四目相对。
我突然有些恍然,难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愣着做什么?”
阿娘一记冰冷的低斥,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思莲赶紧挽着我的手臂,战战兢兢地带着我往楼下走。
结果一走到桌子前落座,纪辰远就微微皱起眉头,疑惑且好奇地在我周围嗅个不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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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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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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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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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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