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思莲和纪辰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去了,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当初我是惧怕他的,在他每次说会保护我,不会伤害我时,我总是无动于衷。
可就在刚才,我竟然发自内心,不由自主地说,他不会害我。
这不经意间的变化要不是自己刻意去想,我可能都会忽略掉了。
“北凌夜……”
北凌夜坐在敞开窗户的窗棂上,回过头疑惑地看我,无声询问我要说什么。
我已经有了一丝力气,于是伸手去摸脸颊,沉声问:“桃花印记还在吗?”
闻言,他盯着我的面颊看了许久,最后徐徐笑起来,“还在。”
我惊喜莫名,想掀被下床到梳妆台前照照镜子,看一看这个桃花印记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又到底是不是如北凌夜口中所说的好看。
可手指刚触碰到被角,就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的脸上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桃花印记呢?难道我是妖吗?这样一来的话,好不容易平静的桃庄,岂不是又要因为我,再度不安宁了吗?
如此一想,我突然就失去了看它的欲望和期待,整个人脱力地靠向床背,难过地垂下眼眸。
“怎么了?”
我听见北凌夜不解地问我,随后就是他从窗棂上下来,缓步朝我走来的脚步声。
我咬着唇抬起头,他已经走到床前,在床沿边上坐下,我近似呢喃地问他,“印记很大吗?”
北凌夜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为何我突然这样问,却还是不假思索地答,“不大,很精致。”
我不知道北凌夜是不是以为我害怕因此毁了容貌,而故意骗我,我只是本能地问:“可以把它弄掉吗?”
北凌夜一愣,眼睛里似乎有些什么情绪快速闪过,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反问我,“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害怕,对来自桃庄的流言蜚语的害怕,以及,对自身的害怕。
我做了许多年的人,虽然我现在并不排斥妖怪,可倘若我真的不正常,我也是无法接受的。琇書蛧
北凌夜殷切地注视着我,似乎很在乎我的回答。
我低下头呢喃,“我再也不想回到从前了……”
那些毫不掩饰的惊惧和避躲,那些肆无忌惮的谩骂和指责,以及那些永无宁日的杀伐和牺牲……
现在周围的人好不容易没有之前那样针对我了,我宁愿,永远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话刚说完,我就被北凌夜一把抱进怀里,他的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头顶,语气幽深,“桃花印记还在,只不过……”
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是印刻在我的心里。”
我呆愣了许久没有说话,不敢深想北凌夜的话,也不敢看镜子,证实他是不是在骗我。
我只是手指轻轻抓住被子,心中百感交集。
在床上躺了一天后,我的力气终于全部恢复,刚开始吃什么都没有胃口,能够下床走路后,就有了饿的感觉。
我问过北凌夜,为什么不给我的身体回温,他说他还未搞清楚我体内的那股炽热是怎么回事,害怕万一回温,又引了回来。
可他说完后,又专注地看了我许久,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不确定的神色颇浓。
我原本还想问一问我这脸上的桃花印记是怎么回事,现在听他说他也没什么头绪,也就没再多问。
只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北凌夜的心里,应该大致有了什么想法,只是不肯告诉我而已。
但至于为什么,我实在费解。
纪辰远那天回到纪家后将值钱的东西全部卖掉了,只差他的宅院和纪家大宅没有变卖掉了。
他说那么大的房子,他一个人住着也冷清,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住,也好做个伴儿。
我知道他不是那种害怕冷清的人,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再害怕应该也早就习惯了,他大概只是害怕触景生情吧。
不过纪辰远能够住在当铺,我们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从他第一次被王八精打伤,死皮赖脸地要住在这儿养伤开始,这么长久的相处之后,他已经算是当铺里的一员了。
就像当初北凌夜厚着脸皮要住进来一样,刚开始不习惯,可是后来也慢慢习惯他们的存在了。
倘若哪天不在的话,除了冷清之外,大概也像思莲说的那样,少了拌嘴逗趣的人,也很不自在吧。
“那纪家的宅院……?”
我原本想问纪辰远如何处置,难道就那样闲置了吗?
既没有人住,家仆也走得差不多了,士兵更是走得一个也没剩下,这样的话……
纪辰远凝视着我,苦笑一声,“不怕,有老韩头儿他们两个替我守着,我还是按例发给他们银两当做酬劳。”
虽然我并不知道纪辰远口中的“老韩头儿”是谁,但想了想,如今也只有两个人还忠心耿耿地跟着他,那就是守门的家仆。
“他们怎么还甘愿……”
思莲听完纪辰远的话,旋即开口问他,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妥当,又闭了嘴。
她看向纪辰远,生怕他误会一样,赶紧解释,“纪辰远,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好奇。”
思莲向来是心直口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直来直去也不懂得拐弯抹角。
虽然很多时候有些尴尬,也会弄得彼此之间不好意思,但这样没有猜忌的性格也蛮好。
纪辰远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见思莲突然这样小心翼翼反而有些不适应,他不以为意地轻笑,没有一点不自然。
“老韩头儿他们是跟了我爹一辈子的人,从我小时他们就在,和那些家仆比不得。”
顿了顿,他顺手扯了根地上的杂草,“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的家人早就不在了,离开又能去哪儿呢。”
明明是一件很沉重的事,纪辰远的口吻却已经如此云淡风轻,我之前还总害怕他因为这些人事,再联想到自身。
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反倒是思莲,大概因为纪辰远的一番话想到了自己可怜的身世,一时难过地低下头。
我的身体今天恢复得很好,没有任何不适。
翌日午时,因为全身寒凉的缘故,我坐在院子里的芭蕉叶外晒太阳,想驱散一下体内的寒气,却不想因此见到了我一直想见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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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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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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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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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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