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辰远,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的啊,不是吗?”
我顿了顿,压抑住心里的酸涩,看着他已然消瘦的脸庞,心疼道:“你还有我们,你振作起来好不好?”
纪辰远黯淡无光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闪烁,通红的眼眶里渐渐蓄起泪水。
“映雪,我没想到会这样……明明,明明前一晚上我回家来看过他……可是,可是我……”
他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喉头滚动着。
“我还跟他吵了一架……我说我不去祁县……你说,我要是早跟他走了,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我摇摇头,“不是你的错,纪辰远,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不,从小到大我以为我是恨他的,可直到他生命弥留之际,我还是倔强地不肯低头……”
“映雪,你说,我是不是活该?是不是作?”
“没有谁是活该,你别自责了……”
我想,大概没有人会理解纪辰远如今的感受,这种又爱又恨的情怀,这种纠结又血脉相连的牵绊,这种不甘又自责的心情。
即使我的遭遇与他差不多,可也不能完全做到感同身受。
你没有真正这样痛过,是无法切身体会的。
思莲蹲下来,摸了摸纪辰远的手掌,慌张地大叫,“你在雨中坐了多久了?身体怎么这么凉?”
我刚才只顾着难受了,也没太注意,现在思莲一说,我才惊觉,纪辰远的体温,确实是太低了。
可他没有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只有哽咽带来的颤抖,而不是寒冷。
纪辰远不以为意地牵了下嘴角,这抹笑意浮现在面如死灰的脸上,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没坐多久……”
“没坐多久是多久?纪辰远,你再难受,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思莲的眼泪更为汹涌澎湃,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思莲,你去收拾一些纪辰远的衣服,我们把他带到当铺去。”
我赶紧吩咐思莲,思莲点点头,拿着伞哭着走远了。
北凌夜始终站着,举着伞将我和纪辰远罩住,他自己则滴水未沾,一身干爽。
纪辰远的肌肤甚是冰凉,好像玉器般,一点儿也没有生气。
他的嘴唇白得都有些发紫,眼眶下边是一圈深重的黑眼圈,整个脸庞透露出一种病态。
我刚想要跟北凌夜说话,就看见他抬起手,在纪辰远头顶上方轻轻一点,我手下的纪辰远冰凉的手掌,瞬间温暖起来。
纪辰远身上湿漉漉的锦袍和头发,也全部变得干爽,顺带连凌乱的头发都整理好了。
北凌夜的举动让纪辰远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眼里的情绪复杂莫名。
我也有些惊诧,没想到我刚生出这个想法,他就已经付诸行动了。
陡然想起在河堤边上,纪辰远死皮赖脸让他烘干,他都不理。
现在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如愿以偿,竟令我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地变得小了起来,等到思莲收拾好衣物出来时,雨已经停了下来。m.xiumb.com
思莲一手挎着包袱,一手将伞收起来拿在手里,边往外面走边说,“雨停了?”
我缓缓站起来,头脑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晕眩,蹲久了,腿也有些酥酥麻麻的,像有成千上万只小虫子在里面爬来爬去。
那感觉说不上痛,因为没有什么清晰的知觉,很不舒服。
北凌夜伸手来扶我,弯腰就想将我拦腰抱起,我不露声色地阻止他,回头看向思莲,“都收拾好了?”
思莲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自然地回我,“随便收拾了几件,也不知道哪些喜欢穿一点。”
我淡淡地说:“先这样吧。”
毕竟纪辰远现在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思,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想喜欢穿什么衣服。
北凌夜被我拒绝后一直拿着伞站在旁边,一张脸紧绷着,看不出喜怒。
其实脑袋晕眩的那一刻我是挺想有个人扶住我的,但北凌夜的举动有些太过亲密了,我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所以刚才除了惊讶之外,本能的就是想要避开。
一来是自己觉得不适应,二来纪辰远还在这儿,他要是再受刺激,可就更麻烦了。
思莲走过我的身边,上前去拉纪辰远,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天空,怔忪地发着呆,没有理会。
“纪辰远,你在看什么?”
我好奇地问他,也跟着抬头去看。
被雨水洗涤后的天空异常湛蓝,云彩也变得光鲜亮丽起来,空气中满满都是清新而洁净的味道。
虽然还有些乌云没有散尽,但天色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阴霾。
我收回视线,看向纪辰远,他还没有低头,过了片刻,才咕哝道:“雨停了。”
他的音色喑哑低沉,音量很小,幽幽吐出,无波无澜。
但那一刻,我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像是释然,像是超脱。
其实我还挺害怕纪辰远不愿意跟我们走,毕竟这里是他的家,在他心灰意冷时,应该更愿意待在自己的家里。
好在他并没有拒绝,思莲伸手去扶他的时候,他没有动,我的心提了提,过了几秒,他却又站了起来。
只是刚一站起来,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应该是坐久了,好像腿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思莲惊呼一声,一下扶不住,我正要伸手去接,虽然知道我就算接了也不一定扶得住,但就是那一刻的想法驱使而已。
就在我伸出手,手指刚碰到纪辰远的衣袍时,他整个人已经安安稳稳地站住了身形。
我一看,原来是北凌夜扶着纪辰远的手臂,将他架在了肩膀上。
尔后径自带着他,往院外走。
思莲长呼出一口气,顺势放了手,转而来扶我,“小姐,我们走吧。”
我同思莲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刚走到走廊,就看见那两个家仆神色匆匆地迎上来。
他们看了看被北凌夜扶着无精打采的纪辰远,再看了看思莲挎着的包袱,一脸的忧心忡忡,“少爷这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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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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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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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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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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