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悠悠然踱到距离床五十公分处,凉声道:“昌王爷,我知道你听得到,还是醒过来罢,本相可没有替人清洗沐浴的兴趣。”
“果然是你?”苛劬美丽的薄蓝明眸启开,却看不清任何情绪地望着离她三尺远的洁净秀人,“你还是回到他身边了?”
“还能吃这无名飞醋,说明你的状况没有糟到极致。”她远远坐下,笑道。
苛劬唇畔一丝轻蔑的笑意:“坐那么远做什么?怕本王伤了你?”
“这个嘛……”宣相大人似有难言之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言不讳,“实在是本相的鼻子有够挑剔,本相身为主人,不想虐待它而已。”
什么意思?苛劬长眉一锁,不自主的提了几下鼻翼,然后,一股呛酸的气味盈鼻而来,当即脸起薄怒:“你……你在耻笑本王?”
“NO,NO。”宣相摇摇食指,“本相只是实话实说。那边有热水和衣衫,如果昌王不嫌其简陋,敬请纳用。”
热水?衣衫?苛劬猛然坐起,扯动了胸口之痛,又颓然坐下,急促喘息几声,将全然持疑的蓝色美眸扫向室内人,厉声问:“本王自问对你并无恩德,你有如此好心?”
“至少本相不会卑鄙到在热水里下毒,衣衫内藏针,用与不用,悉听尊便。”
这人是在借机讽她曾经的卑劣手段么?苛劬冷冷道:“本王不用,把它们给本王挪出去!”
有志气,她喜欢。宣隐澜缓缓行至半人高的木桶之前,以手触动着其内水温偏高的水纹,弄出清亮声响,念念有词:“既然如此,就放它在此慢慢凉却罢,总不枉它白白沸腾了一场。”
这是个什么人?苛劬咬牙切齿:“本王说了,挪出去!挪出去!”
“昌王阁下是忘了么?阁下脚下的土地,是淦国,在此,本相的话可是一言九鼎呢。”言外之意,阁下的话在此一文不值。她好整以暇,“而且,昌王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动气的好。”随着这话声,她手底的水声依旧,且渐有增大之势。
“宣隐澜,你卑鄙!”她多想闭目塞听,排拒掉那充耳而来、诱惑力巨大的水响,然而,心底的狂热渴望已昭然若揭,她几乎耗出了全身力气力与之对抗,而这种对抗,对此时虚弱的她来说,无疑太过煎熬。
“多谢夸奖。”宣隐澜含笑,手掌适应了水温,掬起一汪,再任其缓缓泻下,声响更大了。
苛劬咬着牙关:本王不要输,不想输,尤其是这个人,绝不能输给这个人!
“唉,既然昌王阁下意志如此坚定,本相只能表示佩服,叫人把它挪走好了。可惜,没派上用场。”她话是如此,五指却更大幅度地划动起水波震震。
“宣隐澜,你……你出去!”
“昌王爷,本相似乎不属于王爷的调遣范畴。”
“你出去,本王要……要沐浴……”很好,反正已输得太多,也不在乎再多输这一回。
一丝笑意滑过眸际,宣隐澜回到原先就坐的软椅:“阁下请便就好,当本相不存在。”
“你……”苛劬太想凝聚起全身内力给她那张洁净美人面迎头一击,无奈全身大穴被封,时下的她与废人无异,“本王不是你那淦王陛下,你瞧本王沐浴有何乐趣?”
“因为本相自见阁下之初,就对昌王爷那美仑美奂的丰姿玉貌钟情不已,这等的良机,岂能错过?”
“你无耻!”
哇,这一会儿功夫,卑鄙、无耻她都给赚上了?她怎好辜负美人期望:“要不然,由本相亲手侍候王爷进浴?”
“滚开!”苛劬以为她当真要付诸行动,面色更形惨白,蓝眸狠意葳然。却见对方的身形仍稳稳粘在软椅上,甚至没有一点要动身的迹向,“你……你到底要如何?”
“阁下自便。”她闲趣横生道。
苛劬切:“你必须出去!”
“你怕什么?”她挑唇,“怕本相识破了你的女儿身份?”
“你——”苛劬大骇,张口瞪目,“你,你怎会……”
“你怎会以为你的女儿至今仍未泄露?纵算你在昏迷中死抱着这身衣服不放,太医也曾为你号过脉,你以为你能骗过医者的诊断?”
啊?苛劬一个眩晕:早知如此,她辛辛苦苦为哪般?
“不过,本相可以告诉你,那位太医是位医德甚丰的长者,你是女儿身一事,他当时只告知了良北王爷,而良北王的操守品行在各国中更有早有赞誉,并未声张此事,还将侍奉你的仆从全换成了女子。阁下心思细密,竟没有发觉这一点的么?”
原来如此。苛劬心臆一松,吁出一口气。
“所以,请尽快沐浴更衣罢。”宣相道。wWW.ΧìǔΜЬ.CǒΜ
“不行!”苛劬再次警心陡起,“纵算本王的秘密已不是秘密,并不代表本王有兴趣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堂堂一国之相,难道对本王意存轻薄之心?”
“哈哈……”宣相俯仰大笑,谁能想到,这位绝色女王爷,也有这等小儿女情态?她低声道,“你以为,本相有兴趣观看女人洗澡么?如果不是同病相怜,知道女人最难忍受的就是身体的脏污,你以为本相会好心为您备汤供衣?”
“你……”同病相怜?苛劬怀疑自己今天接受的惊异太多,大瞪的美目在对方那张细致清丽的美人面上逡巡,“你、你也是……”
她浅笑:“正如你所想。”
苛劬呆怔了片刻,抚胸苦笑:“难怪他……你们……他……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我泄了这天大的秘密,让你做不成这淦国宰相?”
“你不会的。”她笃定道。
“为什么?”苛劬不喜欢她的笃定。
宣隐澜好整以暇:“因为你不会让我有机会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你……”跟这样的人交锋,她太少胜算,毕竟,那个人爱的是她,不是她,单凭这一点,她已经没了强硬的底气,“我也不喜欢在女人面前沐浴,你还是需要出门回避。”
“无妨。那边有道拉帘,遮上它,我们就不算坦裎相对了。”
“你执意如此,意欲何为?”
“因为本相有话要对昌王阁下说,而很显然你我之间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阁下沐浴的同时,不妨与本相商谈一些事情。”
纵是如此,昌王阁下仍然坚持了半刻钟的时间,直到确定宣相当真无意回避,方不情不愿地上拉上了两人中间的那道横帘,脱衣沐浴。
宣隐澜很想告诉对方,那道帘子从自己这个方向看去,实是是形同虚设。但,此行的目的不是将昌王阁下气得吐血,只有忍耐。
“我要放你回畲国。”她道。
水声骤止,水中人怀疑自己误听:“你说了什么?”
“怎么,舍不得本相么?”宣相大人不忘调侃。
苛劬冷道:“你什么条件?”
宣隐澜:“畲国医术最高的蛊医。”
苛劬:“没有用的。”
宣隐澜:“嗯?”
苟劬:“除了我,谁也解不了那蛊毒。”
宣隐澜忖了忖,迅速做了取舍:“那罢了,反正淦国的蛊医也够用,就换你成侄儿的一条命吧。”
“宣隐澜,你敢!”一阵水浪涌流出桶的哗啦声音,显然是帘那端的佳人恼羞成怒,忿立了起来。
欣赏着对方绰约曼妙的身姿,宣相四平八稳:“昌王爷以为本相敢不敢呢?”
她闲凉的口吻不见半点火气,却听得人无端火大。苛劬剧烈的喘息,胸际痛楚难当:“你敢碰昱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解药呢?”
“没有解药!”苛劬怒吼,“那不是普通的‘欢情薄’,是我在原来的药量上调进了十几种蛊苗制成的,即使情人血也解不了它!我也不成,下它之时,我已经知道,我解不了它,世上没人可以解它!”她恨他,恨他啊,恨他为什么不爱她,如果他对他有一点点怜惜,她也会在下手的刹那心软,可是……
“朕为什么不爱你?你倒说说看,朕为什么要爱你?如果你的理由是因为你曾上了朕的龙床,你不妨告诉朕,朕需要爱多少女人?”
“宣隐澜呢?他没上过你的床么?他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他是你床上的唯一一个男人么?”
“住嘴!苛劬,让朕告诉你,你不过是一个为了你的国家可以和任何男人上床的高级娼妇。而朕的宣卿,她是一株浊世不染的清莲,你甚至连谈起她都不配!明白么?”
明白么?明白么?他看她的眼神,竟是那般的淡漠冰冷,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啊,她怎能容忍他的不爱?她要让他明白,一个心碎的女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让他明白!
苛劬字字泣血:“他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还没有死?去死,去死,去死——”
宣隐澜蓦地立起,苛劬言间的嗜血气息惊住了她。什么样的爱,可以让一个女人恨一个男人至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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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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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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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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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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