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与这离人宫最近的那所冷宫叫什么?”
倩儿俯下身,在她耳边:“遣人宫,之谒大公主在那里。”
之谒?这个名字好像最近在耳边的频率较高,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与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之谒公主比邻而居?如此说来,这几日在暗中窥伺的,应该就是那位对新邻居心存好奇的之谒公主了。www.xiumb.com
“叩,叩,叩。”宫门外有人不疾不缓地叩门。
倩儿、伶儿戒慎地互递了个眼色,前者踮足过去闪在门后,扒在门缝中静窥门外之人,陡地吓出一身冷汗,再踮着碎步跑回来,面色青白,趴到了主子耳旁:“是之谒大公主!”
嗯?青天白日不能念人的是么?蓝翾兴致陡起:“倩儿、伶儿,开门迎客。”
伶儿虽是伴同蓝翾入宫时日不长,但平日听那些宫女太监闲暇时的嚼舌磕牙,没少涉及这位之谒大公主。更从好姐妹倩儿口中听闻了这位公主太多的恶行恶迹,深恐清雅纤细的主子受到欺负,紧紧贴在主子身后攥紧了小拳。
门开处,闪进一团艳红。
这便是那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公主?是那位遭幽禁数载的之谒?红衣如火,衬得个绿鬓如云,一双高高挑起的柳眉,两只冷光灼灼的杏眸,鼻梁是女人中少见的拔高挺直,嘴唇却是女人中标准的樱桃小口,撇却过度苍白的脸色,虽无琴妃的柔美,不及画贵人的妖媚,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位冷艳佳人。如此艳丽红粉,如果不是戎先生的杀姐仇人,那爱美的戎先生怎忍得下心拒之门外?
“懿翾夫人?”出声时,倒让人意外,是那种中性略带沙哑的低沉音质,乍听,难辨男女,更听不出任何情绪。
“之谒公主?”蓝翾声音和缓平淡,毫无起伏。
“你知道我?”之谒杏眸内的冷光足以使大地回冬。
“你也知道我?”蓝翾语中的清淡足以使江河窒流。
之谒点头:“果然如本宫所想的,你不同于那些软弱没用的女人。”
蓝翾淡哂:“若公主不嫌茶叶粗淡,请进室内饮一杯茶。”
之谒不加避忌地上上下下又将蓝翾看个仔细,在后者的淡定中,转身入室,其后又是一番打量,嗤道:“本宫以为你这里面应该比我那边好上一些,这么一看,一般的简陋寒酸,原来他待你并无不同。”
是无不同,与传闻中的张扬骄纵并无不同,这还是是经年幽闭下的成果,由此可想当年是怎地一个跋扈张扬?她有些遗憾无缘一见公主当年盛采,道:“冷宫本就应该没有不同。若硬要找出不同,公主是王上的姐姐。”而我不是。
之谒眸光骤冷:“听说你曾是他的宠妃,但到了这里,你和本公主便没有不同了。”
宠妃?还真是不讨喜的两个字。蓝翾有点失望:“公主今日登门是专为了这个提醒而来?”
“这邶风宫的西苑也叫冷宫苑,放眼看下去,天涯沦落人随处可见。听夫人的口气,尚处于调适之期,本宫相信半年过后,夫人的这身傲骨必将荡然无存。”之谒道。
蓝翾明白了,今天人家上门是为了宣示冷宫界老大龙头之位的。
她恍然:“原来公主在此尚未待够半年?”
之谒眼角挤出一抹血光:“若你在七年前进宫,你会明白怎样与本公主说话才算懂事。那时就算是甄媛,在本宫面前也乖巧得像只驯化了的狗。”
“可惜,我不是七年前进宫。”更可惜,那只“驯化了的狗”如今富贵依旧,而女士您差不多是阶下之囚。
之谒忽然冷笑桀桀,若是单看那张脸,任谁都不会相信这难听刺耳的笑声是从那张樱桃小嘴里发出来的:“若你七年前进宫,你会是本宫最大的对手。怪了,你怎会斗不过甄媛那个虚伪做作的贱人呢?”
她不语,无意为人家解惑。
“昨晚,他来这里找你共寝,说明他足够宠你。但若真是如此,他为何又会将你关到这里?若真的爱你,像他那样已然强大起来的人,不会制不了甄媛,不会救不了你,除非他不想制,不想救。也许,他没有你想的那样爱你,来找你只是因你在床上能够满足他。细忖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以前他连最下贱的婢女都会要,别说像夫人这样正值青春美貌的美人。”
敢情这之谒公主还是个偷窥狂?蓝翾有些兴致寥寥:“公主不口渴么,喝茶罢。”
“夫人该不会以为在此住不了几日便可离开了罢?本宫劝你还是及早认清现实,这块地方,从来都是有进无出。在这西苑的冷宫里,多的是住了十年以上的女人,熬着,等着,盼着,习惯了也就好了,夫人目前欠缺的,只是‘习惯’。”
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惹人讨厌,还以为一个曾经搅弄风云的女人的格局会有所不同。蓝翾越发失望:“公主拔冗前来,敢情是以过来的身份向初来乍到者传授冷宫求生的经验的?”
这话忒恶毒了些,但蓝翾心情也不好,也需要找人发泄,巧不巧之谒大公主送上门来,而且字字淬毒,句句带针,她若不适时反击一下,好像太对不住人家的盛情挑衅。
挑衅者骄奢的唇畔一阵急剧的痉挛,阴鸷的眼光如同眼镜蛇的毒牙,落在眼前这美丽动人的人儿脸上,而后者不为所动,秀雅的唇角依然似笑非笑,眸子里依然荡着两汪清灵。、
“你必是不甘心在此终老一生的罢,你想离开么?”之谒问。
废话。她反问:“公主以为呢?”
“如果你想离开,我有法子助你。”
诶?她敬谢不敏:“公主的法子留给自己便好,本人无功不受禄,不敢领教。”
“本公主是说真的,到时候如何决定是你的事。今晚三更,我在宫门前等你。”言罢,对方起身告辞,干净利落,衣袖未挥,自然也带不走一片云彩。
这……上演的是哪一出大戏?蓝翾有些茫然。
*
是夜,蓝翾睡得极不安稳,之谒公主那张苍白的秀脸配着毒酷的眼神在眼前挥之不去,这位不请自来的公主意欲何来?莫不是昨天晚上窥见戎晅在离人宫出没,一时间妒火中烧上门找茬来了?若真是如此,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的执着顺便还有戎晅的魅力了,试想,一个女人给人剥夺去一切,又遭幽禁多年,却仍能被那个剥夺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在心头掀起波纹,这双方的功力都要够深才行呢。
远远的,似乎是三更鼓响。隐隐的,院门叩响了三记,在阒静的夤夜里,随风入耳。是之谒么?
以蓝翾的性子,正常情形下是不太可能理会那位公主的不知所谓,但眼下偏不是正常情形。她起身下榻,在黑暗中套上那件玉狐皮裘,辨着方向摸到了外室,倩儿、伶儿两个丫头的轻鼾诠释着她们的好眠。她轻手轻脚,拉开门栓,踏出后没忘回手掩门,大几步走到院门前。此时,大门又被人轻叩了三记。
还好是冷宫,门庭不如懿华宫门那般精华沉重,轻、快、准地卸了门栓,开了大门,果不其然,门外,一圈昏黄光晕里,一个红衣丽影挑灯而立,在泼墨般的暗夜里,尤显诡艳。
“夫人好胆识,敢出来见本宫?”之谒挑高了手里的宫灯,映了映彼此的脸,“敢跟我走罢?”
谁怕谁?她笑:“还请公主头前带路。”
黑重的夜幕下,一盏宫灯,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猜着足下颠踬不平的石子路,渐入荒草深处,再往前,踏进了一所阴郁惊悚的密林,耳畔时不时有瘆骨惊心的飞禽怪叫声来烘托气氛。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穿出林子,外面乃然绵延无际的黑暗。那一盏宫灯,若有人远远望过来,像极了缥缈的鬼火。
持灯走在前面的人停了,后面的人也止住步子。
“就是那儿了。”之谒举高宫灯,径自一挥。
昏黄不明的灯光下,蓝翾能看到的,只是一大片黑黑麻麻的青藤。借着余光,沿着青藤向上,是一道高难见顶的宫墙。
“奇怪,你一点也不担心么?不怕本宫在此处杀了你,我敢说,若是你此刻殒了命,不会有半个人知道你是如何死的。”之谒睇着她,森森然道。
蓝翾耸耸肩,未置一词。这是她的一向习惯,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便以此带过。之谒身上的危险气息她从八百里外就能闻得到,但那又如何?深夜孤身赴会,不是因为胆识,而是因为无聊,若是冷宫的日子还长,总要找一点脱线的事刺激一下神经,不然只怕会被太多的自怨自艾给扼杀了生命中的活力,变成行尸走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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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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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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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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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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