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答应过师娘,一定要查出真凶,替她报仇雪恨。
哪怕,是这个罪魁祸首的后人。
我抬头看了何子衿一眼,连我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我抬头看着他,他亦望着我。
感觉他的手越握越紧,似乎是在刻意压抑自己的痛苦,内心在挣扎着是不是真的要向我叙述记忆中最不堪回首的事情。
他的这种表情让我心痛不已,我强忍住自己的震惊,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像给他点支持,让他能继续讲下去。
过了很久,他终于再次开口,而我也沉浸于他的描述当中,仿佛此刻跟着他,回到了当年的王府中。
……
多年前的一天,云南王府,张灯结彩,一片欢乐喜气之色。
云南王何树礼正坐于主位之上,一脸笑意的看着满棚的贵客。
云南何氏,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便是这位座上的云南王何树礼。
今天,是他的长子何子衿的生辰。无数前来贺寿的达官贵人,天下名士齐聚于此。
别看这个小王爷年纪只有十二岁,可是何树礼自他很小的时候起,就为他遍请天下名师。如今的何子衿,早就已经是文武全才,满腹经纶。
任何人一提起这位少年,无不交耳称赞。
何树礼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儿子,心中不由一阵痛惜。
他微微叹了口气,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早上。
那日陵国第一高僧无由大师,突然到访。
他暗想,自己一直以来和这高僧并无交往。今日竟亲自上门,让自己吃惊不已。
一番寒暄后,无由大师说了一番话,让自己颇感意外的话。
他说:“老衲,夜观星相,天降贵人,落于云南。我便云游至此,不想昨日方知这贵人竟在云南王府之中。
所以,今日一早。老衲特来登门拜访。
何树礼暗自思索,每日前来云南王府奉承的,几乎要踏破门槛。无由大师乃是天下第一高僧,在大陵地位颇高。而且与当今陛下交情颇深,他饶实不必奉承自己。
难道说,我这云南王府中,真有他所说的天降贵人。
一时之间,何树礼连忙想到自己的几个孩子。天下间所有的父母无不望子成龙。就算是当今天子也不能免俗,更何况是自己。
听无由大师之言,这天降的贵人,也许正是自己的几个孩子。
于是一阵欣喜。连忙叫管家把自己的几个子女领至无由大师跟前。
无由大师先仔细的从大女儿丽君面上看起。
若说贵人是这个大小姐,实在也是不为过。
她出生不久,便已让当今陵皇亲点为八皇子妃。如今天朝并未立储。陵皇与云南王何树礼实为君臣,更胜兄弟。陵皇偏爱这个儿子天下皆知,若是将来立为太子,一朝登基,眼前的这位大小姐,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可是无由大师的目光很快就从何丽君的脸上移开,转向了旁边的何子衿。
这一看不要紧,顷刻间,无由大师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仔细端详过后,对何树礼说:“王爷,请屏退众人,老衲有话想要单独同王爷讲。
何树礼屏退众人。暗自欣喜,果然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乃是人中龙凤,天降贵人。
哪知无由大师接下来的话,却让何树礼大吃一惊。
无由大师口尊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有一句话想对王爷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有话请讲,无须客气。”
可接下来,何树礼听到的却不是无由大师口中的称赞之词。
无由大师,对着何树礼深深施礼道:“恕贫僧失礼了。王爷的这位大公子,日后还请王爷严加管教,否则日后定会为整个何氏带来祸端。传世英明,毁于一旦。”
何树礼大吃一惊,问道:“那大师刚才所说的贵人?”
无由大师,沉思片刻,再次施礼道:“老衲言尽于此,就此告退。”
再后来,无由大师的弟子慧远再次登门到访,收了自己的小儿子子佩为徒,说子佩将来会暗助兄长。
何树礼从多年前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小小年纪便很有些英雄气概,哪里会成为无由大师口中的那个会为何氏带来祸端的人。
今日高朋满座,均羡慕自己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何氏一族定会更加兴旺。
就在这时,自己的贴身侍卫近前道:“王爷,有贵客在书房等着王爷。”
何树礼暂别过众人,独自来到书房,一看来者,顿时惊呆了。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当今的陵皇陛下。
何树礼行礼后,忙问道:“陛下,为何微服来至云南?”
陵皇眉头紧锁,扶着何树礼的肩膀说:“朕要派你去一趟匈奴”
……
我的思绪陷入到他口中当年的场景中。
可是,何子衿说到一半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的手将我的手腕握得生疼。
我对他的话也颇感吃惊。这件事居然也和我父皇有关。
“子衿,你是说,是我父皇让你父亲去的匈奴?”
何子衿神色凝重,向我点了点头。
我看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立刻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急切地问他:“我父皇为什么要派你的父亲去匈奴?”
他把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前,似是要让我平静下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接着说:“你父皇接到一个人的密报,说有前朝的遗孤流落草原,混成匈奴当地百姓。传说他手中握有前朝的宝藏图。你父皇让我的父亲去草原,将前朝遗孤,一网打尽,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也不要再让他们逃掉。”
我的手一下子也凉了,原来这些都是我父皇的旨意?
可是我怎么有些不明白?
“前朝遗孤是怎么回事?”
何子衿冷笑一声,说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大陵之前乃是羲朝天下,齐氏与何氏共同破城那日,大羲皇帝以及他所有的子女、嫔妃及皇室中人全部被杀。
可是怎料到大羲的亡国之君,早有预料,在数年前,就将国内的财宝转移。可是这个宝藏,随着大羲的灭亡,再也没有人知道在哪。
所以你父皇得到消息后,如坐针毡。他并不担心前朝遗孤仅有机会复国,大羲早就气数已尽。别说是遗孤,就算是羲皇还在,也不足为患。
只是这宝藏事关重大,若是落在他国之手,必将引起祸患。
所以,匈奴之行必须是他最信任的人,而我的父亲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去匈奴之后发生了什么?”
何子衿只是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突然想到了,匈奴石墓里的那些壁画里描绘的场景?不就是何子衿的父亲带兵进入草原后,发生的事情吗?
尤记得当时何子衿与我一同看过壁画后凄楚、隐忍的表情,原来他当时,有比我更痛心的感受。那画面里面有一个人正是他的父亲。
那些残踏在草原老弱病残之上的铁蹄,竟都是他父亲的麾下。
“子衿……子衿……”我能感受到他情绪上巨大的波动,不由自主的轻唤他的名字。
可是越往下想就越觉得清晰,越清晰就越心痛。
后来他们抓到了师娘和她的母亲。师娘就是前朝的公主?
“可是为什么,你父亲区区一队人马,就能直捣匈奴王庭呢?”匈奴的骑兵,我们刚刚才领教过。那样凶悍的军队,区区几个天朝的将士,怎能直捣匈奴王庭?
何子衿解释道:“当时正逢丽国与草原交战,有人报信给匈奴单于,说丽各国正准备从王庭以南突袭。所以当时,大部分的骑兵都不在王庭。”
居然这么凑巧?一来一去都是有人报信?
我噘起嘴,虽然内心无比震撼,可是仍觉得一阵委屈,我把我的手抽回来,有些恼怒地对他说:“就算,你的父亲与我的父皇制造了匈奴惨案,这些同我有什么关系?你难道是因为这个拒婚?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
何子衿望向远处的山崖,目光穿过远方,此刻他面上又再次冷若冰霜。他冷哼了一声,口气寒戾:“我父亲奉旨而行,告诉草原上的人,若不交出外来的天朝人,就把所有的人杀光。
最后那女子终不忍心,自己站了出来。可是她的身边并没有发现前朝的公主。
我父亲把她带回中原,交给你父皇。
严刑逼供后,谁知这个女子竟对你父皇说:“她已经将藏宝图交给了我的父亲。
你父皇问及此事,我父亲百口莫辩,最后一时无奈,说道:“我何氏连天下都不要,又怎会私藏这莫须有的藏宝图。
你父皇说:“朕与树礼情同兄弟,自然不会轻信这疯妇之言。”
一片云遮住了月光,周围的一切,瞬间暗了下来。如果我没有听错,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事过之后,你父皇留我父亲在宫中小住,谁知道这一留便是一个月,其间,我母亲病重,你父皇更是扣下了我母亲病危的书信。
最后,等到我父亲赶回家中的时候,临终,还是没能见到我母亲最后一面。你父皇让我母亲死不瞑目,父亲抱憾终身。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站起道:“子衿,我父皇留你父亲在宫中,也是因为之前向你父亲询问藏宝图的事情,怕你父亲心里难过,才一番好意,让他留在宫中,你母亲的书信,也许是个意外,我父皇也并不知情。你不要误会我父皇好不好?他是我的父皇呀?”
可是说话的同时,我的内心越来越觉得不安。极度排斥着心中的一个猜想。
此时我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我们两个人,再次同时沉默。今天是除夕呀,这个时辰,相思谷的每户人家,应该都在守岁。
以前公里的嬷嬷说:“除夕的晚上,不能流泪,否则一年都会有伤心的事情。
我走到他的身后,用手环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何子衿,看出了我的异样,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我们就像两个无助的人在这个夜晚,相互温暖。
我明知道,他是想安抚我,可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我想安慰他,却又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最终,他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父皇留我父亲在宫中,其实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你父皇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每日在我父亲的饮食内加入一种慢性毒药,一月下来此毒已经深入骨髓,就算华佗再世,也难以医治。
只是这种毒药,要在毒深之后很久才会发作,他是想用这种办法害死我的父亲,而又不会被人怀疑。”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一丝质疑。
“子衿?”我急得掉下眼泪来。我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可是我眼前的这个男子,口中说的如果不是事实,他实在是你没有必要亲口告诉我这些。www.xiumb.com
因为他说的那个人是我的父皇呀。
他告诉我,只是因为他从决定要和我重新在一起的那一刻,便要和我以诚相待。想让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子衿,子衿……”此刻我好像除了反复叫着他的名字,什么也不会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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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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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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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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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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