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瞬间,孟潇就想要落泪。
时苓知道焕焕生父不是楚白禅。
执意让儿子跟自己姓,是她最关键的要求之一,能得到允许就已经很感激了,理解和宽容是她不敢奢望的。
毕竟,她一无所有。
订婚宴之后,楚白禅知道了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以他的灾厄体质,本该在很久以前就离世,不幸中的万幸,出生在术士家族,才能续命到这个岁数。
现在,终于有破解这种体质的方法。
“在秦岭蟠龙洞,相传是九天玄女留下的天河玉露。”时苓一字一句的说。
可楚白禅还是觉得胡扯,“妈,你真觉得世界上有神仙?”
“不知道,术士这条路走的越远,就越能觉察世界之广大深邃。一切皆不可妄言。”
“……是叫我现在去吗?”楚白禅为难的问。
“想要那东西的,不只楚家,甚至楚家里面,也不只有你。”
“可我就要结婚了……”
“算了那么多卦还没明白?你和孟潇不可能在一起,这是天命。”
或许,这才是时苓始终淡然,听由儿子去做想做事情的原因。
“天命是可以更改的,不然我怎么可能走到订婚这一步?”
时苓淡然的看着儿子,只轻轻一句。
“你有把握找到下一个天乙贵人吗?”
楚白禅语噎。
“你能活到现在,本就是个奇迹,忘了找到孟潇之前,你耗费了多少仙符灵宝?要是找不到下一个天乙贵人,你怕是两三个月就会横死街头。到时候,让孟潇给你做寡妇吗?”
楚白禅被这略带严厉的话语刺激的额头生汗,但他无法反驳。十年前就知道天乙贵人在楠城,算了七年才锁定在孟潇身上,实在是太艰难,太侥幸。
“可我这一去,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变数。”
“你不是说自己能更改天命吗?生出变数,再更改回来便是。”
订婚宴结束之后,孟潇心生惆怅,可又觉得满足,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楚白禅开车带她和睡着的焕焕回家,因为突如其来的消息,表情也落落的,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力气过大而挣出了青筋。
于是可以见到神奇的一幕——两个刚刚订婚的人,之间的气氛像是要去离婚。
车里吊着的中国结一晃一晃,做工精致,纠缠往复。
天空阴阴的低垂,云层像是被吹散的黑霾,这儿一丝丝,那儿一团团。
不过降水率倒只有百分之十。
“潇潇。”
“嗯?”
孟潇转过头,右手还撑着脸,向来凌厉的眼睛有一丝迷茫。
“后悔吗?”
“我应该后悔?”
“不知道。”
“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让人遗憾,但你选择了我,我不想让你感到遗憾。”
楚白禅笑了,握住孟潇的手,孟潇微微一颤,反握住他。
要慢慢习惯这种接触,孟潇想到。
回家后,楚白禅把那件事告诉了她。
“要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十几天,可能几个月。”
“那我不在你身边,不会出问题吗?”
“有办法短时间避开。”
老实说,孟潇觉得惊讶,但也仅此而已,她最关心的,还是楚白禅的人身安全。
“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楚白禅宽慰她,“我出生以来,就背负着宿命一般的诅咒,现在有机会破解,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孟潇是没有这种体悟,但她能感觉到楚白禅破釜沉舟的决心与勇气。
“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琇書網
楚白禅点头,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我回不来,不要等我。”
“有这么危险吗?”
“最极端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不要让我恨你,要活着,爬也要给我爬回来。”
楚白禅有点鼻酸,问:“可以拥抱你吗?”
“傻瓜。”孟潇抱住了他,紧紧的,像是今生第一次拥抱别人。“我是你的妻子啊。”
楚白禅走的很急。
过了两天,孟潇也回洛杉矶去了,公司的事还需要她处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如风流云散,梁钟绰的心却怎么也得不到平静。
自从安然去世,他与世界便隔了一层厚厚的绸布,遮挡光芒,壁绝声音,仿佛只有他身边的时间变得粘稠,缓慢。
但孟潇不同,对于本性温吞的他来说,孟潇就像一团烈火,一道霹雳,狠狠的闯入这个粘稠的世界。
而她又很奇妙的,能够完全理解自己,像是自己心灵的风向标。
如果说他对安然是浓烈火热的爱情,那对孟潇,则是理智成熟的另一种感情。
明明孟潇已经订婚,一切成为定局,甚至当事人都已经离开了楠城,他却迟钝的,泛起了涟漪。
不定期的家庭晚餐上。
煎好的牛小排还在滋滋的冒着热气,盘子里两根青嫩的花菜上,沾了细细点点的胡椒粉。
陈碧琳已经长吁短叹半个小时了。
两个男人纵然是装聋作哑,这饭吃着也不舒服。
“唉……”
“差不多得了,孩子放下时间回来一趟,不是来看你这张臭脸的。”梁君城用筷子敲了敲妻子的瓷碗。
“可是我好想焕焕。”陈碧琳捧着心口,像是心绞痛发作。
“你也才见过他一面。”
“你就不想吗?”
梁君城被这反问惊的噎住了,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憋出一个字——“想”。
“要是焕焕还在楠城,我就算舍了老脸也要去看望,可孟潇怎么就着急的把人带到美国呢?不准备婚礼了?”
梁钟绰低头慢慢的吃饭,意识到二老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擦了擦嘴说:“楚白禅最近很忙,所以没那么快结婚,孟潇要回洛杉矶处理公司的事——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算结了婚也会在洛杉矶长住。”
“啊?”陈碧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就是说我孙子以后不住楠城?”
“妈。”梁钟绰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不要再把焕焕称作你的孙子,他的出生与成长,我们没有付出一丁点。而且你不是答应我,尊重我的决定?”
“可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本来以为活不到你孩子出生的时候,结果突然冒出个两岁的孙子,还这么乖巧懂事!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想陪他长大,甚至想看到他结婚的那一天……”
陈碧琳越说越动情,眼眶潮红,似乎在想象那副情景的美好。
“可现实却告诉我,这孩子成长的点点滴滴,我都不能参与,不能见证……”
“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
陈碧琳开了口,看见儿子冷静的能看破一切的眼神,又悻悻的闭上。
“我除了接受,还能怎样?可能这就是上天的报应吧。反正也只有十几年可活,就这样过吧,慢慢等死,等着你来给我们两个老骨头上坟。”
梁钟绰静静的听着,他懂,他全都懂,母亲所描绘的憧憬,所感受的痛苦。
“……我去拜托孟潇,让孩子在这住一个月吧,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能让他们夫妻为难。”
梁钟绰不得不承认,在说到“他们夫妻”这四个字的时候,胸口异常沉闷,这一刻他再次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事实——曾经可以称呼她为妻子却放弃这个权利的自己,真的,和孟潇再无瓜葛。
“可以这样吗?会不会不方便?”陈碧琳忍不住惊喜,又装模作样的问。
“那算了……”
“不不不!不管怎样,能多见一见焕焕,我就很开心!”
梁钟绰松了口气,总之暂时不用听见妈妈诵经式的怨叹了。
为什么贸贸然提出这个想法,梁钟绰想了想,大概,是想在孟潇出嫁前,再看她一次。
美国,洛杉矶。
孟潇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抚摸桌边绿植的叶子,小声的诉说着担忧与祝福。
“这是最后一通电话,之后你等我的联系就好了。”
“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会的。”楚白禅温柔回答,似乎犹豫了一会儿,问:“潇潇,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有,而且说过很多次。”
“那你能对我说一次吗?”
孟潇一楞。
但脑子非常清楚。
当然要说出口,而且越果断越好,因为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而楚白禅即将做一件危险的事情。
可她一口气在喉咙上上下下好几次,却怎么也说出口。
怎么回事?她在商场上在宴会上逢迎的技巧不是很高吗?怎么现在变成可恨的木头了?
“就算是假的也好,不能对我说一次吗?”
“我爱你,会很长很久的爱你!”孟潇那一口气终于是上来了,“你答应过要让我幸福的,不准食言!”
“绝不食言。”
关掉电话,孟潇似乎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老板椅上。
心头血液一点点被拍散,连身体都有些冰冷。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赶紧回复工作状态,不管怎样,工作才是最稳健的选择。
没敲几个字,电话又响了。
是梁钟绰。
心里微微一动,犹豫着要不要接。
应该没关系吧,反正她很是坦荡。
“梁先生你好。”
“需要叫的这么生疏?”
“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
“叫我全名就可以。”
“好吧,梁钟绰,有事吗?”
“出来喝杯咖啡怎样?”
“你不会以为我还在楠城吧?”
“当然知道你在洛杉矶,我现在,就在你公司楼下。”
孟潇心里咯噔一惊,冥冥中有所预感,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生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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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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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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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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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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