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孙院判来请安,静徽才稍微来了一点兴致。“雪后难行,难为孙院判走这一趟。”
“皇后娘娘言重了,此乃老臣的本分。”孙院判恭谨的行了礼,如实道:“安贵人的龙胎,今日安稳了许多。只是前些日子下雪,扑了风寒,这几日还得精心调养。老臣以为,还是让贵人留在宫里好好歇着为好,无事最好不要走动。”
“安贵人身子一向孱弱,幸而孙院判你如此费心的照料。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皇上看中安氏腹中的龙胎,你们的责任也就更大了。只是月份月大,安氏的身子就越重,皇上难免过去瞧她……”静徽当然是想要一个安稳无虞的法子,不让皇帝揭穿安氏假孕的真面目。但这个法子,不是她说就能成事的,总得要孙院判想个周全的。
“回禀皇后娘娘,老臣以为,寒冬时分,最忌讳的便是出门扑风,何况安贵人的身子一向不好。倒不如好好在宫里歇着。另外,小主患了伤害,容易传染旁人,老臣觉着,如此便不适合皇上时常探望,就连皇后娘娘为了保重凤体,也要少与小主见面。”
“本宫明白御医的意思,但只怕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住许久。”静徽微微的转动这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心里略微不宁:“这件事,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
“老臣明白。眼下,安贵人已经有孕近五个月,一旦时机成熟,催产之法也未必不行。”孙院判口中的五个月,显然说的是汪答应。替汪答应安胎的御医,乃是自己一手调教出的好徒弟,所以汪答应的龙胎是否适合催产,孙院判心里也有底。
“知道了,总归本宫将安氏母子都交给孙院判了。”静徽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倦的样子。
孙院判很懂得察言观色,连忙道:“老臣必然会尽心照顾安贵人母子周全,还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万万不要操劳过度。”
“嗯,孙院判有心。”静徽见他行礼出去,才微微的叹了口气。“映蓉,你说汪答应到底图什么呢?好不容易入宫,好不容易怀了皇嗣,却是为她人做嫁衣,到头来不但保不住自己的孩儿,就连性命也尚且难保,到底这后宫里的女子都是苦命的。从来到走,均由不得自己。”m.χIùmЬ.CǒM
“汪氏卑微,有皇后娘娘一番疼惜,已经是她的福气了,还想求什么呢。”映蓉缓了口气,随之问道:“娘娘打算让她的孩子活下来么?”
“自然。”静徽微微颔首:“让汪氏的孩子活下来,成为安氏的孩子,这是必须的。不过,能否养大,又能养到多大,只看那孩子的命数。本宫能操控她生,就一定能操控她死,终究都是要看天意的。”
“娘娘。”乐凝端了一盆温水进来,将绵软的白巾放在里头绞了绞,递给贵妃净手。“奴婢方才回内务府回来,听那儿的奴才们说,皇后又让人送了好些东西到长春宫。”
乐瑶接过年贵妃净完手的白巾,搁在黄杨木的托盘里,皱着眉道:“这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些天见得好少么?皇后不是成日里让人送东西过去么。那又怎么了,谁叫齐妃不济,只能让安氏顶上了。”
“倒也不是这个,奴婢是听说,安贵人着了风寒,这会儿被关在宫里头好好养病。似乎连皇上也不能见了,怕是风寒会传染。前几日,皇上可时常去瞧她呢。”乐凝心里总是有疑惑。“旁人有孕,都是顺顺当当的。偏偏是这位安贵人,一会儿一出,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儿不妥,当真是好事多磨。”
“好事多磨?”乐瑶很不喜欢这个词放在安贵人身上。但自己到底是奴婢,也不可随便诋毁小主:“三灾八难倒是差不多。反正这个安贵人的身孕,就是比别人的坎坷。你看汪答应,怀着孕也不骄矜,也不娇气,该吃什么吃什么,该玩什么玩什么。皇后给的关怀,哪里及安贵人的一半,反而人家还是好好的。”
“说的也是。”年倾欢端起了热汤,慢慢的喝起来。浓郁的香气,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倒叫她舒服了许多。“安氏的身孕的确怀的辛苦,也难为她了。原本以为齐妃能为她获宠尽一份心,不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年倾欢心里明白,正因为有了安氏,齐妃才没有用武之地了。皇后从来不会留许多废人在自己身边碍眼,何况她不满齐妃也不是一日两日。“稍后你们去库里选一对玉如意,送去长春宫给安氏安胎用,权当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不过那东西记得要经过孙院判的手,本宫可不想落人口实。”
“奴婢明白。”乐瑶微微一笑:“奴婢会做好的。”
胡来喜在这个时候匆匆的进来,脸色隐隐透着不好:“奴才给娘娘请安——”
听他拉长了尾音,乐瑶便知道他有话说。“到底是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成日里跟乐瑶玩笑惯了,胡来喜知道她是口快心直,也没有什么恶意。便轻声道:“那常在来给贵妃请安了,现下正在宫门外等着呢!”
“她来做什么?”乐瑶一听这话,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哼,她上回是怎么说的,这翊坤宫里的事情再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没有关系还过来做什么?还当别人有多么欢迎她呢!你也真是的,又不是第一天在翊坤宫当差了,怎么打发了她还不知道,需要来禀明贵妃娘娘么?”
“奴才当然知道些许小事情不该烦扰娘娘,可是那常在说,若是娘娘不肯相见,她便不走,一直等着娘娘得空……”胡来喜有些为难,毕竟那常在现在已经是正经的小主,再不是从前那个能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大姑姑了。
“她走不走是她的事情,和咱们娘娘有什么关系,你只管去回她,叫她自己等着就是。爱等多久就等多久,反正咱们就是不招待。”乐瑶心里生气,嘴上的话连珠炮似的把不住门。“还当她有多大的脸面,谁都得见她不可呢!有这个能耐怎么不去养心殿求见皇上?”
无声的抽了一口混着玉台金盏芬芳的浊气,内寝里暖如春日,反而显得憋闷。“后院的梅花都开了吧,本宫正想去瞧瞧。既然那常在来了,便请进来。本宫记得她是最喜欢赏梅的,总不辜负了就是。”年倾欢的声音娓娓动听,像是春风缓缓的将柔柔的语调送到旁人的耳朵里。
“嗻!”胡来喜赶紧照吩咐去办。
乐瑶依旧不满意:“娘娘,您明知道她没安好心,为何还要见她。因着她的缘故,咱们在宫里伤了脸面不说,就连皇上也……”
“伤不伤脸面,是咱们自己的事情。皇上来不来,只看皇上的心意。”年倾欢不预备多说,吩咐一旁立着的乐凝:“去准备些茶点,再沏一壶上好的龙井。”
“是。”乐凝也不多话,得了吩咐就赶紧去做。
唯独乐瑶心里还是不痛快,怔怔的立在那里不愿意动弹。
年倾欢看她一眼,少不得摇头:“罢了,年关将近了,宫里一应的东西还有缺的。你领几个丫头去内务府走一趟吧。这里乐凝伺候着也就是了。没的你们再起争执,本宫也懒得听。终归她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常在,身份不同了。”
这么想也未尝不是,乐瑶缓缓点头:“那奴婢现在就去。”才走出门,就与那氏撞了个正着,乐瑶心里很烦,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清浅的福了个身,便悻悻离开。
弄得那芮有些别扭,没听见她的尖酸之语,还真是叫人不习惯呢。“臣妾给年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见她行的是大礼,年倾欢微微一笑:“本宫许久不见那常在,似乎有所不同了。”
“臣妾还是从前的臣妾,不同的不过是身份而已,无关别的。”那芮对身后的侍婢摆一摆手,让她们退下。“娘娘病重,臣妾原本不该叨扰,只是心里有些疑惑,不吐不快。”
乐凝走了进来,恭谨道:“娘娘,都准备妥当了。”
年倾欢起身,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本宫备下了香茗糕点,那常在若是得空,就随本宫赏梅品茗,慢慢说你那些不吐不快的。如何?”
“臣妾遵旨。”那芮垂下眼睑,又是一福。随后跟着贵妃往后院去。说真的,翊坤宫里的一切,她都还是那么熟悉。只是物是人非,从前的那种感觉再也回不来了。
“娘娘可怪臣妾么?”于后院止步,那芮清凉的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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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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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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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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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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