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往日白日里悄无声息,只在日头落下后才开始张灯结彩揽客喧嚷的地方居然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把大门敞开了。
而且与以往的欢笑不绝于耳不同。
今日自这扇门自内向外溢出的气氛就唯能用窒息二字来形容。
杨酒酒坐在大门最显眼的位置,冷眼看着一个接一个衣衫不整脚步蹒跚的人朝着外头走去,视线时不时在来往之人的身上滑过,眼底泛起的淡淡冷光让人见了就恨不得马上再多长出一双腿来直接跑远。
她先是当着众人的面暴打了贺五,再由花老板把店里能控制的大小出入的门全都控住,逼着所有人都只能从自己的面前离开,随后又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把一个试图带走大额金银的人一脚踹得贴在了门板上,声势十足,气势骇人,一点儿不给人留多余的出路。
在这样的雷霆手段下,不管是动了歪脑筋想浑水摸鱼的,还是心中愤怒的恨不得撕了她嚼碎吞骨的,纷纷都偃旗息鼓彻底老实了。
等着逃出去的人个个面色哀戚,生怕自己会一言不合就惹得门前的这个煞神暴露,一个比一个跑得还快。
贺五是耽搁到了最后才走的。
他身上的伤属实不轻,哪怕是被人拖回去勉强包扎了一番,这会儿看着也还是跟个血葫芦似的,一步一走一滴答,让人见了就止不住地吸气。
他被几个人搀扶簇拥着走到门口,目光恨恨地看了杨酒酒一眼,惨白的唇反复蠕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踉跄着走远。
最后一个人走出大门的时候,花老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色,玩味地说:“刚好一刻钟。”
不早不晚,谁也不敢耽搁停留。
可见杨酒酒今日的的确确是让这些人受到了足够多的惊吓,以至于无人敢在此时违背她定下的时间。
听出他话中戏谑,杨酒酒说不清什么滋味地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没办法的办法,不这样的话骇不住人。”
“只有打疼了才会有人知道怕。”
贺五是城中恶霸。
连带着跟在他屁股后头喽啰,和在他手底下做皮肉营生的女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杨酒酒原本是不知道这些的,可莲姨在县城里住的时间长,多少知道一些,闲话间也跟她提起过。
这楼子里的风尘女子,或许流落此处的原因各有苦衷,可在这里磋磨久了的人,各个都是恶茬。
这扇门一关,里头的男男女女寻不出一个好的善的,全都是仗势欺人以多欺少的混账玩意儿。
杨酒酒不想断了谁的活路,可前提是无人敢来招惹自己。
如今既然是贺五先张嘴咬了人,她也没必要顾忌太多有的没的,斩草除根方可永无后患。
所以在借此将这里的男男女女全都驱逐出去的时候,杨酒酒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只觉得是必须如此。
花老板原本只是觉得杨酒酒这人有趣,可这会儿见识到了她这番手段,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深深。
行事看似鲁莽实则心思缜密长远,这人若是个男子,那定是个能让人无比忌惮的人物。
可就算是个女子,那也是绝对不能小瞧的。
花老板满是唏嘘地笑笑站了起来,指了指谢虎还捏在手里的契书,挑眉说:“这东西真给我了?”
“你一点儿也不要?”
杨酒酒面色平淡地摇头。
“说好了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至于在这时候反悔。”
“今日得花老板相助,是我的荣幸,说好的人情我认,以后但凡您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驱使。”
尽管今日花老板没直接动手相帮,可今日若是没有他的人帮忙控场,杨酒酒双拳难敌四手,事情绝对不会办得如此顺利。
杨酒酒这人记仇也念恩,对自己承诺过的事儿一贯坦诚,也不屑于在这种时候耍手段。
花老板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儿。
他晃着手里的折扇慢悠悠地说:“不打紧,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权当交个朋友。”
“不过……”
“有个事儿我可得事先提醒你。”
他微微往前弯腰,目光定定地看着杨酒酒的眼睛,轻轻地说:“贺五现在是被你打怕了,可他出了这大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儿,一定是往县衙门去,你可别大意了。”
县太爷是个不大不小的芝麻官,放在权贵眼中或许算不得什么,可用来压制寻常百姓却已经足够了。
杨酒酒今日直接把贺五踩着往死里打,还明目张胆地抢走了贺五手里的产业,这对县太爷而言,就相当于是失了贺五每个月主动送过去的钱罐子,利益损害到了自身的头上,县太爷不可能不动怒。
杨酒酒闻言眸光无声一闪,勾唇笑了。
“多谢提醒,不过我有准备。”
“另外,这地方刚腾出来,三务日志只怕也不好接手,花老板不如再耐心等几日,等这里头的污秽气散了再慢慢着手打理。”
前脚刚抢过来,后脚就直接收整营业。
说出去多少还是不好听的。
更重要的是贺五和县太爷那边还没彻底摆平,花老板这时候直接接手的话,说不定会为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花老板一听就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愣了下失笑道:“好,我知道了。”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
花老板对着谢虎使了个眼色,谢虎会意去带着人换锁关门。琇書網
杨酒酒起身说:“那我就先告辞了,等过几日再找机会摆席谢过。”
花老板脾气很好地点头。
“不客气。”
杨酒酒出了门后没直接回家,而是找了个成衣铺子买了身衣裳换上,再找店家借了些水把手上的血渍洗干净,确定绝对没人能看出来自己在外头都做了什么以后才迅速赶回了家中。
家里,傅爷已经在一个时辰前把还在昏睡中的三个孩子送到了家中。
见杨酒酒平安回来了,眼眶通红的霍妮儿控制不住情绪,哇的喊了一嗓子直接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三嫂你可算是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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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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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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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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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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