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也不拖拉。
在确定她并不在意外头的传言之后,莲姨跟她约好了带着人来的时间,第二日一早就把吴家的人带了过来。
吴家在守寡的媳妇儿都有三个,上下加起来人口繁多。
为了不一下人凑多了耽搁事儿,吴家今日只来了三个人。
老当益壮的老太太,吴家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儿子,以及吴家的大儿媳。
莲姨把人带进院子,等杨酒酒叮嘱好了要出去读书的几个娃,把人送出门后才说:“夫人,这便是我昨日跟你说起的人。”
“老太太,这便是我跟你说的霍家夫人。”
吴家老太太刚五十出头,可或许是早年间太过劳心劳力的缘故,满头的银发找不出一根黑的。
可哪怕是这样了,见着人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眉眼间勾勒出的全是长辈特有的温和。
她恭恭敬敬地对着杨酒酒躬身,说:“我是吴家的老婆子,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和大儿媳,见过夫人。”
杨酒酒没想到老人家一来就这么大的礼数,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上前去扶。xiumb.com
“哎呦,老太太这是做什么?”
“您是长辈,哪儿有您给我问好的理儿?”
杨酒酒把人扶起来赶紧转头:“妮儿,快去泡茶。”
“好嘞。”
霍妮儿蹬蹬蹬地去烧水泡茶,杨酒酒也引着吴家众人入了堂屋。
吴家老太太本来是不想坐的,她是来找活儿做,见主家的,哪儿有帮工的下人进屋就坐下的道理?
可谁知道杨酒酒看她站着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索性强行把人摁着坐下了。
莲姨见状眼中泛起些许好笑,走近了低声说:‘“夫人,人我给您带到了,我就先过去了。”
“好,有劳。”
唯一一个相熟的莲姨走了,吴家大儿媳的脸上明显多出了一抹散不开的不安。
杨酒酒不动声色地看了屋内的几个人一眼,心里多了一分说不出的满意。
人的穿着打扮是可以看出很多不经常露在人前的细节。
衣裳可以在出门之前换上一身干净的,可经常干活儿的人的手指甲,以及是否注意个人卫生,这种细节上的小事儿却是很容易被忽略的。
自吴老太太起到她的儿媳儿子,虽然说身上的衣裳都是打了数个补丁的,深色的料子也被洗得发白,可不管是头发还是指甲,又或者是很多人不会注意到的鞋都是干干净净的。
笑脏不笑贫。
单是打眼这么一看,杨酒酒就对这家人的印象很是不错。
毕竟在眼下的时代背景下,能注意到这种细节的贫苦人家并不多。
她要做的是要入口的东西,如果连最基本的干净都不能保障,那就很不像话了。
没人看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在她开口的时候,吴家大儿媳明显地愣了一下。
杨酒酒说:“吴大嫂,我听莲姨说,你是会酿酒的?”
吴大嫂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反复张了张嘴才鼓起勇气说:“不能说是会,只是跟着家里的老人学了一些,能帮得上忙罢了。”
“那你知道酿好的酒该摆在什么地方吗?收取的过程又要留意什么?”
吴大嫂大约是没想到杨酒酒不去问老太太,第一个拷问的就是自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才一本正经地说:“收取的时候最怕掉脏东西进去,还有就是一定不能沾水,存好的酒必须放在见不着日头的阴凉地方,不然闷的时间长了,会变味儿不纯,还有就是酒瓮一定得密封好,不然会串味儿。”
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吴大嫂慢慢没了之前的拘谨,语速缓缓的,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之气,说的多是些大白话,可其中却不乏很多外行不知道的细枝末节。
她在说话的时候,吴家的老太太和吴家四郎就静静地看着也不贸然插嘴,等吴大嫂说完了,吴家老太太的面上露出了慈爱的笑,显然是很高兴自己的儿媳这么多年也没把家里传承的手艺丢了。
晓分寸,能看场面,在人前知道礼数规矩。
不拿大,不托长辈的架子。
看起来也不是嘴碎和事儿多的人。
杨酒酒问了几句心里愈发满意,想了想又问了吴家四郎几个问题。
吴四郎是读过书的,虽然是个男人,说起话来温温和和的,不紧不慢的语速让人觉得很舒服,虽然是瘸了胳膊,断送了读书人科举的路,家中生计也困于流言极其困窘,可吴四郎看起来却没有大多世俗之人的哀怨和不满,心平气顺,丝毫不见浮躁。
回答完了杨酒酒的问题,吴四郎苦笑着说:“莲姨说,夫人是想找懂酿酒的手艺人,可是不瞒您说,这门手艺我是不怎么能行的,今日我跟着来,为的也不是在您这里谋生。”
传统的酿造工艺中最重要的就是一双手,而且还讲究多年的耳濡目染,以及对火候的把控和熟练。
然而他早年间的时候一心想着苦读书,想读好书以后带着吴家走出困境,很少沾染家中的活儿。
可时运不济,还不等到下场一试,他就断了胳膊。
朝廷律法有定,身体残缺者不得入仕,有此就算是彻底断了前程。
可丢了一只手的他,不光是在仕途上再无可能,就连帮家里的活儿都做不了多少。
见他答得坦诚,杨酒酒勾唇一笑说:“那你在家的时候,多是在做些什么?”
“帮着人写一写书信之类的,或者是帮着书局抄录书本。”
杨酒酒的视线落在他空荡荡的右边胳膊上,若有所思地说:“左手?”
吴四郎无奈轻叹,坦诚道:“没出变故之前是右手,后来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是练了一段时日的左手握笔,虽说是下了些功夫,可到底是多年的功底都丢了,大不如从前了。”
“那你可曾怨过?”
“怨?”
吴四郎想不通杨酒酒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不过在稍微思索了片刻还是坦然地说:“若说从未怨过老天不公倒是不可能的,我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只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怨也该散了。”
“现在家里人劲儿都朝着一处使,欠下的债务也还了个大概,再熬几年或许就好了,我还能有什么可怨的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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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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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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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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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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