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酒酒如法炮制选出二十个小的五个大到人腰高的,分别做好了标记后擦着汗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老头儿说:“您点一点,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一会儿就找车来拉走。”
老头儿背着烟杆转了一圈,脱口就说:“你买这么些酒瓮和砂土陶的大缸,是拿回去酿酒的?”
被猜到了用处杨酒酒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咧嘴一笑,说:“您老人家好眼力。”
“你会酿酒?”
“会一些,算不得精通。”
老头儿听到这话嗤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能一眼就看出砂土陶和黏土陶的区别,还只要砂土陶,就算是不精通想来也比县城里的那些废物酒家强不少。”
事实证明,不光是杨酒酒一人看不上那些酒家的手艺。
就连做酒瓮的老者似乎也不太瞧得起。
老头儿把腰上的烟杆拔下来塞进嘴里重新点燃,眯眼避开升腾而起的白雾,含混道:“二十个小的,一个十五文,一个大的一个四十,总共五百文。”
杨酒酒转头看向自己的财政大臣,抬了抬下巴说:“妮儿,给钱。”
霍妮儿死死地捂着自己打了无数个补丁的布袋子,心痛欲裂:“不能再便宜点儿吗?”
或多或少便宜一点点也行啊!
或许是她恳求的目光过分热切,又或者是别的原因,主动降了一回价的老头儿咂摸咂摸嘴,摸着下巴说:“便宜些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条件。”
霍妮儿如获救星地笑了起来,热切道:“您说您说。”
“等你要酿的酒酿好了,要给我送些过来。”
他说完把烟杆放在一个缸子的边缘上敲了敲,挑出里头烧焦的烟丝,慢条斯理地说:“送多送少都行,我年纪大了喝不得多少,只是想尝个新鲜罢了,你要是……”
“好!”
捏着钱袋的霍妮儿生怕老头儿反悔,当即就不假思索地飞快点头,说:“保证给您送来,不过……”
“便宜多少?”
她这副小心翼翼讲价的样子实在逗趣,注意到她眼里的紧张,不光是杨酒酒撑不住莞尔勾唇,就连一直绷着一张脸的老头儿都扑哧笑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霍妮儿,故作不耐道:“最多便宜你五十文。”
“行行行!”
这回不等杨酒酒提醒,霍妮儿主动哗啦一下把钱袋子打开,仔仔细细地数出了该有的数目交给他。
可谁知老头儿却像是浑然不在意似的,随手接了串成串的铜钱就塞进了柜子里,抬手烟杆一指,说:“出门左拐就有拉货的车,走一趟最多两个铜板,去叫车来拉吧。”
霍妮儿实在是被杨酒酒花钱的方式惊着了,生怕她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撒出去的银子就越多,一听这话立马就手脚并用地把杨酒酒撵着去找车。
被嫌弃的杨酒酒很有自知之明,笑呵呵的就去了。
等她走远,不怎么爱搭理人的老头儿眯眼盯着霍妮儿看了半晌,突然说:“你家是哪儿的?”
霍妮儿小心地护着背篓里的新料子不沾着尘,心不在焉地说:“临溪村。”
“临溪村?”
“那你可认识临溪村的霍家人?”
霍妮儿奇怪地看他一眼,说:“我就姓霍。”
一直都懒洋洋看着没什么精神的老头儿听到这话来了些劲儿,极力露出个温和的笑,放缓了语调说:“霍三你认识吗?”
单手扶着料子一头的霍妮儿闻声狠狠一顿,满眼惊愕地看向老头儿,诧异道:“你问我三哥做什么?”
老头儿一直拿在手里的烟杆应声落地,看着霍妮儿与印象中相似了个七八分的脸,毫无征兆地陷入哑然。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奇怪,眼中翻涌而起的复杂和隐晦更是霍妮儿看不懂的深沉。
等她从愕然中回神,就听到不久前还一脸冷硬的老头儿失声道:“你是霍三的什么人?”
“那是我三哥,你说我是他的什么人?”
霍妮儿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爹娘最亲近的人就是自己那个什么都好的三哥。
只是她三哥没福气,也看不到太久的长远,为了避免反复提起伤心事儿,她也很少会在外头提。
可这老头儿的神色实在古怪,以至于她顿了顿没忍住小声说:“您认识我三哥吗?”
“您是怎么认识他的啊?我三哥……”
老头儿没回答她的话,反而是指着杨酒酒远去的方向说:“刚刚那女子是霍三的什么人?”
霍妮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想撇嘴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缓缓上扬,故作严肃地绷着脸说:“那是我三嫂。”
“霍三的媳妇儿?”
“对啊。”
“那……”
“你们……”
老头儿反复张嘴出声又反复消音,脸上的表情复杂得简直到了变幻莫测的程度。
霍妮儿年岁小,见此心中不免有些怯怯,正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跟老头儿的距离拉开时,就听到他说:“我听霍三说,他在家中还有一双弟妹,你想来就是五妮儿?”
霍妮儿抱着料子点头。
“那你四哥呢?”
“在家哇。”
“你们……你们现在是跟着大哥大嫂过?”m.xiumb.com
提起霍大强家两口子,霍妮儿不由得露出个厌恶的表情,撇嘴说:“不是。”
“我跟四哥带着两个小侄儿跟我三嫂。”
老头儿听到这里再度拔高了音调,意外得不行地说:“两个小侄儿?你是说?”
霍妮儿被他冷不丁拔高的声调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满脸莫名地说:“我的两个小侄儿就是我三哥的孩子。”
老头儿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么多,足足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那是霍三的遗腹子吗?”
自霍三被抓走充军没了消息,所有人都说霍三肯定是死了,杨酒酒腹中的孩子是遗腹子。
是霍三在世留下的唯一血脉。
数不清的人来来回回用各种或是看热闹,或是唏嘘惋惜的口吻说起这三个字,大宝和二宝出生后这样的字眼也始终伴随着他们摘不下。
霍妮儿却始终都不肯承认自己那么好的三哥真的死了,为遗腹子这三个字,前后不知红着眼跟人干了多少次仗。
猝然听到老头儿这么一说,她突然被勾起压制了多年的绝望,双眼通红地站起来脱口就说:“你胡说八道!”
“我三哥不可能死了!大宝和二宝是有爹的!”
“你不许咒我三哥!你再胡说我就杀了你,我……我砸了你这铺子!”
杨酒酒在老头儿说的地方找到了拉货的车,正想着如何哄着霍妮儿买些好吃的回去给家里的小崽子打牙祭时,猝不及防之下就听到了霍妮儿带着哭腔的喊声。
她心里咯噔一响快步而冲,在身后车夫的惊呼声中冲进店里,不管不顾一把将激动得浑身发抖的霍妮儿揽到自己的怀里摁住,眼角一掀冷锐骤绽,一扫先前的和善,满脸煞气地看着正处在无措当中的老头儿,出口之声都泛着刺人的冰霜。
“我敬您是个手艺人,又上了年岁这才额外多给您几分颜面,可您也不该自持年长就把我家孩子欺负成这样吧?”
“老先生,您这事儿办得可不地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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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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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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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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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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