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四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坐下照常吃了饭,坐在院子里劈柴的时候说:“我明日一早就走,你们自己在家里多留意些外头的动静,没事儿少出去省得遇上麻烦。”
霍妮儿一把抢过杨酒酒手里皱成了咸菜干还没缝好的衣裳,手上飞快拈针穿线的同时说:“什么麻烦?”
本想体现自己的贤惠,结果被现实打了脸的杨酒酒搓了搓空荡荡的手,掩饰尴尬的悻悻道:“你在外头听见什么风声了?”
霍四劈柴的动作顿了顿,没什么血色的唇角拉得死紧,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听人说,霍大强在赌坊里欠了不少银子。”
杨酒酒诧异道:“赌坊?”
“嗯。”
霍妮儿听到霍大强这几个字就来气,缝衣裳的一根针来回穿得飞快,瞧那手起针落的气势,像是恨不得把针尖直接戳在霍大强的皮肉上,说出的话也带着忿忿:“他倒是越来越长本事了,之前只是喝大酒在村里跟人赌牌,如今都敢去县城里的赌坊了。”Χiυmъ.cοΜ
赌坊跟关上门在村里玩儿玩儿可不一样。
那地方尽管霍妮儿从未去过,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去处。
十赌九输,赌红了眼的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还有不少丧心病狂的,因为还不上赌坊的债被打手打死打残的更是数不胜数。
就霍大强那样的发面团,他能禁得起几下打?
霍妮儿把牙咬得死紧不吭声了,杨酒酒注意到霍四抬胳膊时不自然的僵硬,心下无声一叹,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拿走他手中的斧头,对着边上抬下巴:“去去去。”
“去跟大宝二宝玩儿,我来。”
她说完手起斧落,咔嚓一声响,臂粗的木柴应声而裂。
霍四抿抿唇没多想,走到边上把劈好的柴捡起来放在墙角堆好,心不在焉地说:“他欠的银子太多了,又借了赌坊的利钱,肯定是还不上的。”
“但是赌坊里的人不会放过他。”
赌坊敢开门做买卖,就不怕赖债的无赖地痞。
那地方都养着专门的打手,收拾的就是霍大强这种没皮没脸的人。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霍大强要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拿不出银子,那肯定不是在地上滚几圈嚎几声就能了事儿的。
霍妮儿咬紧了牙低着头不说话。
霍四也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在无声的沉默中,杨酒酒心里却蹿起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霍四这人话少,又事涉霍大强,他不可能会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胡言乱语,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可如果霍大强真如他所说欠了那么多赌债,村子里那么多大娘大妈,怎么会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
按理说,有这些大娘大妈在的地方才是谣传发酵最快之处。
风声未起,霍四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霍四一眼,突然说:“我记得县城里就一家赌坊,似乎是开在咱们上次去的那个医馆边上?”
霍四没多想,直接摇头说:“不是。”
“在西三街的尽头。”
杨酒酒了然点头:“哦。”
“那距离码头近吗?”
霍四还没出声,霍妮儿先被气笑了。
她说:“码头在城外,两个地方隔了快一个时辰的路呢,一南一北的怎么可能近?”
捕捉到霍四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心下猛沉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打了个哈欠神色如常地说:“我这不是一时脑子糊涂记错了吗?”
“妮儿你至于开口就呛我?”
霍妮儿低头咬断手上的线头,把缝好的衣裳递给霍四,冲着杨酒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那是记错了吗?”
“你是压根就没记在一个方向上,都错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是是是,我这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么?”
杨酒酒好性子地弯唇勾出个笑,把最后几根柴全都劈裂摆好,站起来说:“对了,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带着大宝和二宝在家的时候注意些,千万把门锁好,别让霍铁柱家的蹿进来找你麻烦。”
霍妮儿一听到霍铁柱三个字嘴角就开始抽,在霍四不解的目光中狠狠咬牙,说:“那是来找我麻烦的吗?”
“那分明是来找你的!”
“要不是你做那缺德事儿,把霍铁柱吓成那样,用得着……”
“杨酒酒!”
“你给老娘出来!”
不远处响起的怒骂之声瞬间打断了霍妮儿的话,霍妮儿动作飞快地把手上的针线篓子收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内走。
杨酒酒还没回神,就看到霍四以今日最快的速度嗖的一下站起来,走到篱笆边上把蹲着玩儿的大宝和二宝捞起,快速进屋。
这几个人溜得跟风似的,一眨眼就没了!
砰的两声响,门关了。
刚刚还都是人的院子里空荡一片,除了风声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被单独留下面对外敌的杨酒酒哭笑不得地站了起来,学着霍大嫂叫骂的样子叉腰指门,笑骂道:“几个小没良心的,我那是为了缺德而缺德的吗?”
“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们就一个都不留下来帮我?”
屋内传出霍妮儿憋笑的嗓音:“三嫂,霍铁柱他娘不是你的对手,你用不着我们帮忙。”
霍四扭头看到霍妮儿因为忍笑而不断抽抽的嘴角,顿了下耿直地说:“三嫂,你可以的。”
面对来人的咒骂怒吼,被人叫了多年哑巴的霍四是当真毫无招架之力。
霍妮儿嘴巴厉害,可她年纪小喷不过啊!
大宝和二宝不作考虑,唯一能派上场的就只有肩负重任的杨酒酒了。
听出霍四话中敷衍的语重心长,杨酒酒满脸的无语凝噎。
这是可以或是不可以的事儿吗?
而后屋内的霍妮儿凑到眼珠骨碌来回打转的大宝和二宝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宝和二宝扯开了小嗓门就中气十足地喊:“娘加油!”
二宝捏着小拳头喊:“娘亲最厉害了!”
屋门紧闭,隔着门窗传出的鼓励声听起来气势十足,实际上屋内的人一个都没打算出来帮忙的意思。
杨酒酒被惨淡的现实气乐了,啧了声笑道:“几个小兔崽子。”
“等我把人打发走了再收拾你们。”
她踩着来人越发逼近的叫骂声打开门,抱着胳膊往门上一靠,张嘴就说:“来了来了,这是谁家的大鹅出来骂山门呢?”
“咋地啃骨头卡嗓子眼儿了?怎么张嘴就是喷呢?”
屋内的霍妮儿听到她这话,表情变得很是一言难尽。
她在霍四的注视下幽幽捂脸,说:“我就知道,她一句话就能把人点炸。”
同有所感的霍四神色古怪地抿了抿唇,抱着把耳朵贴在门缝上的大宝和二宝坐好,叹气说:“没事儿,三嫂能打。”
就算是吵不过,她也是不会吃亏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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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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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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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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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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