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话锋直指的村长掀起眼皮看向眼前傲然而立的杨酒酒,心中略有异样。
眼前的人,跟过往数年间所见的似乎大有不同了。
只是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尽管心里大概有了分明,但是在这事儿的处理上,村长心里的确有过一丝迟疑。
毕竟霍三生死没个消息,只怕是早就没了。
霍二早夭,除了今年刚十二的霍老四外,霍大强就是这家子目前唯一能顶得住门户的男丁。
霍大强要是出了差池,这家满门的妇孺老小,以后的日子只怕是实在艰难。
可杨酒酒不一样。
杨酒酒是外嫁而来的妇人,还是个名声狼藉的寡妇,上不敬兄嫂,下不尊弟妹,甚至连着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都不愿养,动不动就在外兴风作浪,惹得满村的人都有不满。琇書蛧
还带累了临溪村霍家的名声。
这样的祸根,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不足惜的。
可谁也没想到,杨酒酒竟能有理有据地说出这么一番话,甚至还拿了性命做要挟。
村长不在乎杨酒酒是怎么死的,但是临溪村霍家的名声不能为此出岔子。
否则他就算是百年归天,死后也无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短暂的沉默过后,村长心中那一杆歪向霍大强的秤无声朝着另一个方向缓缓倾斜。
他抬眸看向杨酒酒,说:“你们二人各有说辞,互不成证,倒也不好直接定罪,不过霍大强失手把你掐伤,这的确是不该的。”
“要不这样,霍大强抓去霍家家祠中抽十鞭以示惩戒,这事儿就算过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追究你就已经不错了。
识趣点儿见好就收,闹起来对你没好处。
碍于原主实在是没眼看的名声,杨酒酒本来也没指望身为霍大强族叔的村长能对他下什么狠手。
可当听到村长说出的话时,她还是忍无可忍地哈了一声。
十鞭,说起来好像是多大的责罚。
可问题是,不久前谈论如何处置杨酒酒时,这些人说的都是沉塘。
跟一条性命相比,不痛不痒的十鞭子又算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孤立无援的杨酒酒该是见好就收了,就连无形被包庇的霍大强都猛地松了一口气。
可谁也没想到,杨酒酒在沉吟片刻后会摇头说:“不行。”
男女之事在古代本就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儿,对女子而言更是残忍。
那个只记得名姓的霍三虽然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死的,但是霍三死了,她就是个寡妇。
霍大强今日试图侮辱她不成,还闹得这般的大,要是这事儿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往后她在这村子里如何立足?
岂不是个灌了二两黄汤的都敢对她起心思?
不一次把这恶心人的苍蝇打疼了,以后她还怎会有一日的消停?
听到她出人意料的拒绝,村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猛添锐利。
杨酒酒面不改色地直视他的双眼,字字生顿:“我说,这么罚不行。”
村长松垮垮的嘴角缓缓下沉,目光阴郁地看着她,警告意味十足地说:“霍三家的,霍大强是你正经的婆家长兄,就算是霍三还活着,那也得叫一声大哥,今日之事多是误会,何必闹得太大?”
“你既是进了霍家的门,还给霍三生了两个娃,哪怕霍三死了,你也是要在霍家过一辈子的,往后你们母子三人的大小事儿都得托着他帮衬,言争不如谈和,你说呢?”
村长的意思很清楚,霍大强是这家子唯一顶门立户的男丁,哪怕明知是他的色心出错,杨酒酒是冤枉的,他也不可能为了受委屈的杨酒酒重责霍大强。
如果霍三还活着,杨酒酒身后有个男人撑着,局面或许会有所不同。
但是霍三死了。
杨酒酒只是一个人。
领会到村长话中深意,沉默片刻的杨酒酒在众人说不出复杂的目光中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说:“村长都这么说了,我揪着不放好像也不合适。”
“不过霍大强不光是那颗管不住的色胆儿比别人大,身上的膘比起过年养的猪也没浅多少,十鞭未免太少了些,二十鞭。”
她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说:“二十鞭。”
“打完了,这事儿在我这儿也就过了。”
她初来乍到,现在还没见到自己那两个不足五岁的孩子,在没彻底弄清楚自己的处境站稳脚跟之前,确实不宜闹得太僵。
等这二十鞭打过,今日算是暂揭。
有仇攒一攒,以后再报也不是不可。
原本在心底庆幸的霍大强闻言暴怒,赤红着眼瞪她:“臭娘们儿你说什么?!”
“你不要不识好歹得寸进尺!我……”
“霍大强。”
杨酒酒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怒吼,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扭曲到狰狞的脸,要笑不笑地说:“这话当是我对你说的。”
“你该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不要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否则我要是拿了性命堵上衙门闹大,你丢的可能是性命,可这满村为了你用心良苦的族亲和族叔,往后就再也别想有机会在人前抬头做人了。”
成功把霍大强噎得说不出话,杨酒酒满意一笑。
她弯唇看向脸色阴沉的村长,不疾不徐地说:“村长,您觉得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是把遮在丑恶上的遮羞布全然揭了。
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杨酒酒拿捏住了村长在意的名声,她就有了叫板的底气。
哪怕是村长心中再想偏颇,他也不得不心生顾忌。
为了一个不成样子的霍大强,毁了临溪村霍家满门的名声,不值。
村长稍一思忖心中有了定论,闭上眼说:“行。”
“就按你说的办。”
霍大强闻声猝然倒地,却无人再去看他是何反应。
杨酒酒笑得眉目舒展,似是极为舒心,语调中也多了一抹说不出的欢快。
她说:“还有您刚刚提醒我说,我和霍大强到底是一家子的亲戚,也不好伤了和气,这动手抽鞭子的事儿,就不劳别人辛苦了,我自己来。”
“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一顿鞭子抽完了,大约也是不记仇的,您说呢?”
此言一出,村长再度面露意外。
家祠中掌鞭管家法的,那都是特意选出来的彪形大汉,手上带了族里长辈传的功夫,一鞭子下去就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
杨酒酒这小身板,她能挥得动鞭?
在村长和绝大多数村民看来,杨酒酒此举完全是为了泄私愤的多此一举。
霍大强甚至还如释重负地长舒出一口气。
见村长不咸不淡地点头应了,杨酒酒眼中笑意渐深,余光瞥向明显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霍大强,心中冷笑。
以前的杨酒酒或许打不动。
但是谁又能想到,如今这壳子里装着的是连任了十年的女子特种教官。
别说是二十鞭,哪怕是只有十鞭,她也能把霍大强抽成愤怒的小陀螺。
闹剧已定,围观的村民纷纷散去朝着行族中责罚的家祠走。
杨酒酒特意落后了半步走在霍大强的身后,在霍大强怒目瞪向自己时,莞尔轻笑,低声说:“大哥别怕。”
“我会记得下手轻点儿的。”
王八羔子。
老娘今日打不死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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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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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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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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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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