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雨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要是庄宪喜欢,就送给他,反正“料峭”这名字自己也不喜欢。也不白送,让庄宪拿了宋铁匠铸造的那把来换。那一把没有名字,倒是挺合卢雨心意。
庄宪没有要。按他的说法,不是不敢,而是用起来没有斩流顺手,更是比不上从前用的踏风。
几位百夫长从见到料峭开始,几乎就没有转移过目光,眼神里尽是羡慕。想想自己用的刀,与眼前的这一柄相比,真是天上与地下的差别!
庄宪骂他们没出息,说哪里用得着羡慕公子的?眼下就是你们表现的机会!稍后换身衣服,在这陵州城内仔仔细细地盘查,但凡是对丁郸不利的证据,要全部收集起来。两三日后皇孙殿下一到,再和盘托出,力求一下子将丁郸老贼打入谷底!公子一高兴,替你们向皇孙殿下讨要几柄不错的大荒刀,还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情!说不定啊,连赤辉功都要教你们呢!
几人听罢,一齐将眼珠子转向了卢雨,不断冒着绿光。
庄宪十分喜爱伍、秦、胡、徐四位百夫长,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子侄对待。方才看似玩笑的一番话,其实是有意在向卢雨介绍四人。
其实用不着庄宪旁敲侧击,卢雨对这四人已有了好感。毕竟,就是他们闯出了陵州南门,杀上了北麓寨,替拐子徐报了仇。再加上卢雨知道了秦男的秘密后,更是觉得难能可贵。
“讨要几柄刀不是难事,殿下一口一个‘卢雨吾弟’地喊着占我便宜,再送几柄大荒刀算得了什么?”卢雨掌心向上,腾起一簇红光,宛若火焰,“不过这赤辉功,我却不敢私自做主。这一点,庄将军应该也清楚。否则,他早就教你们修习了!”
四人很是失望,泄了气一般趴伏在桌上。
“都坐好了!老爷子在这呢,像什么话!”庄宪一拍桌子训斥道,“都听见了吧,不是我不教,没有得到卢帅的同意,连公子都不敢教旁人,何况是庄宪呢?”
关文楼朝着慌忙站起身的四人摆了摆手,捋着胡须笑道:“你们该如何就如何,千万不要拘谨。老夫看着你们,就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舞象之年,好光景呐!”
见四人重新坐下之后,关文楼继续说道:“卢斌那小子不教,老夫来教!不过不是赤辉功,你们想学吗?”
四个人四双眼,再次射出了光芒,脑袋点得像啄米的小鸡!
“哈哈哈哈!”关文楼心情很不错,“等你们办完了手上的事闲了下来,再来此处磕头拜师,教你们一套老夫改良过的虎啸龙吟功!”
“爷爷,我也想学。虎啸龙吟,听名字就比赤辉功厉害!”卢雨喜欢练武。
“比不上赤辉功的。”关文楼笑着摇头,“老夫另有两套枪法,你若有兴趣,倒是可以教给你。”
三日光景,一晃而过。
庄宪等人偷偷下葬了张实,然后又去了如意巷,告诉其家人张实要出一趟公差,很远,也很久。
之后,每日早出晚归,在陵州城里搜寻着有关丁郸的蛛丝马迹。卢雨也委托酒肆的账房先生将一布兜的翡翠玉石换成了银两。
不得不说,秦男娘亲的裁缝手艺,就算比之烟罗布庄也不算差。花了不到两日的时间,就给死里逃生的庄宪五人各裁了一身新衣。大小合身,肥瘦得当,针脚整齐。几人脱下酒肆的伙计衣裳,换上由云雾绡裁成的新衣,再拾掇一番,就连吊儿郎当的徐骅都仿佛是书香门第的子侄,外出游学至此。
卢雨见同样穿了新衣的秦男陪着远道而来的爹娘说话,时不时地抹着眼泪,知道他们是要分别了,心中不忍。于是喊了秦男过来,建议让其父母留在陵州,置办一处裁缝铺子。店铺的费用卢雨来出,剩下的云雾绡也送给秦母。
“公子,这如何使得!”秦男不肯答应,“而且,爹娘在陵州也住不惯。”
“伯母手艺好,挣了银钱再还我就是了。”
“使不得!”秦男连连摆手。
“入了行伍,就是将头颅悬在了腰间。有机会能多陪陪父母,不好吗?”卢雨加重了语气。
秦男一怔,想起来之前庄宪读过的、二皇孙殿下写给卢雨的信。边境已有摩擦,山雨欲来。说不定哪一天,距离边境不远的陵州城就要往边关输送兵员了。到时候与泺军对阵冲杀,谁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去与伯父伯母商议商议吧,说不定他们本就想留在陵州呢。”卢雨继续说道。
秦男朝着卢雨抱拳,“公子恩情,秦男铭记在心!”
已是第四天了,几人一无所获,除了低声骂娘,只能干着急。
胡峥没有及时找到那名去刑场传令放人的骁卫营军卒,被丁郸抢先一步,直接以贻误军机之罪斩了。那日的监斩官和刽子手们,也因险些误杀卫戍营将军的罪责而进了大牢。
庄宪亲自盯梢了几天,发现丁郸除了去蔓柳巷之外,就一直待在城主府中,其余地方一概不曾去过。
跟进蔓柳巷的秦男四处打听,除了听花枝招展地姑娘们说着“城主雅致,爱听琵琶曲子”、“出手阔绰”之外,同样是一无所获。
负责搜集骁卫营嚣张跋扈、欺压百姓证据的伍冲,却在富贵巷听到了夸赞骁卫营的话语。如果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说说,伍冲定不会当真。可是,一整条巷子,陵州城里最穷苦的八百余户人家都在说骁卫营的好话,而且语气诚恳,神态举止毫无异常,叫伍冲如何能不相信?
卫戍营那边,大门外的骁卫营军卒早已没了身影,并且这几日的菜蔬都是鲜翠欲滴,每日中午还有牛、羊、猪肉换着送来。翁瓮受庄宪所托,路上拦了送菜的小伙询问怎么不送烂菜叶子了。小伙却抓着脑门反问翁瓮:“什么烂菜叶子啊?我给卫戍营送了四年菜了,每日都是如此啊!翁狱长年岁大了,酒还是少喝为妙呀!”
卢雨听几人说完,转着手里的空茶杯,骂了一句“老贼做事,滴水不漏”,暂时也想不出旁的什么法子能让丁郸露出狐狸尾巴。
这时,一人踏进了酒肆。账房先生忙不迭从柜台后小跑了出来,高呼一声:“贵客到~”
卢雨扭头看去,是梁璧。
梁璧也看到了卢雨,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卢雨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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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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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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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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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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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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