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杀得了头目,卢雨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暂且作罢。与庄宪说了一声,决定还是先回去乌马镇。
毕竟拐子徐还在卢雨的背上驮着,人已故去,当入土为安才是。
拐子徐孑然一身,也不曾听闻他还有什么亲戚。他的后事,也只有卢雨来替他操办了。
一行人下了山,在栓毛驴儿的那棵枯树处作了别。卢雨往南,庄宪往北。
“公子,还是那句话,若有需要,只管来卫戍营找庄宪!”庄宪朝着卢雨抱拳,“方才那头目的样貌,庄宪大概记得,回营之后便找人绘出,之后即刻下海捕文书!”
巡查周边,确保陵州城治下村镇无盗贼匪患,确实是庄宪的卫戍营的职责。不过有丁郸和骁卫营处处掣肘,卢雨并不认为庄宪能按自己的意思办事。
“砍杀骁卫营百夫长一事还未解决,庄将军还是先思量思量,该如何应对丁郸的纠缠吧。”卢雨驮着拐子徐,单手解下了驴儿的缰绳,提醒了庄宪一句。
“此事不劳公子挂怀,丁郸那里,庄宪自有应对之法。”
庄宪毫不担心,因为在南门处拔刀时,就已想好了用一句“奉命行事”敷衍了事。有流关守将的命令压着,丁郸最多也就是将庄宪关进陵州大牢,并没有足够的理由砍他的脑袋。
“接下来的几日,我应都在乌马镇内料理拐子叔的后事。”卢雨不放心,又给了庄宪一个提醒,“如果实在是没辙了,就来找我爹吧。看得出来,老头儿很在意将军。将军若有性命之危,老头儿不会不管。”
从目前所见所闻了解的情况来看,卢雨不认为丁郸会就这么算了。张什长说起的假传军令、贪污军饷,想必都是丁郸的人做出来的。只要查出来与丁郸有牵连,任何一条都能定他的死罪!既然已有死罪在身,那么再杀一个庄宪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庄宪还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庄宪明白了!公子,告辞了!”
挥手作别之后,卢雨将拐子徐扶上了驴儿的脊背,好让自己的双臂休息一阵。背了这么久,换了谁都会累的。
顺着脚下的泥土路,卢雨牵着驴儿回到了乌马镇。镇里的人们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来来回回与卢雨擦肩而过了多少人,谁也没有发现垂着双手趴伏在驴儿背上的拐子徐,已经浑身冰凉,没有了呼吸。
行至拐子徐家门外,卢雨瞧见眼前的大门上竟上了三把锁。一把在门楣,一把在门环,一把在门槛。
卢雨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拐子叔都是听了我的,今日出门就没打算着急回来……
“叔,到家了!”卢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邻家的汉子听到了扭头看过来,嬉笑着说道:“瘸子今儿是有什么大喜的事情吗?竟喝醉成了一滩烂泥!”
卢雨一抹眼泪转过头,也笑着答道:“可不是吗?叔今日与小莲婶婶说了体己话了!”
“哎哟!是真是假啊?小莲那姑娘,眼光可高着呢!怎么会看上了瘸子?我反正是不信!”
卢雨不再理会,从驴儿脖子上解下了背囊,伸进去摸到了一串钥匙。从上到下,依次打开了三把锁。出奇的顺利!
门一开,毛驴儿也无需卢雨牵引,自觉就迈开蹄子驮着拐子徐进了自家的院子,埋头啃食起干草来。
好多只木桶,洗刷得干干净净,倒扣在一处晒不到日光的阴凉地方。卢雨伸手抚一下小方桌,也是纤尘不染。
卢雨坐了下来,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驴儿,看着驴儿背上的拐子徐。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拐子徐中箭,卢雨知道要去永和堂替他医治。拐子徐身死,卢雨知道要去北麓山替他报仇。如今回了乌马镇,回了拐子徐的家,是该替他操办后事了。可该做什么呢?该怎么做呢?
回去问爹?算了,即使老头儿在家,我猜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流程。去问小莲婶婶?可是依照刚才邻家的王麻子所说……不管了,先去她家看看吧。拐子叔没说出口的话,我替他说。
卢雨出了院子,带上了大门,一路跑到了小莲家。“咚咚咚”敲了几下,开门的正是小莲。
“小莲……”卢雨不知该叫她姐姐还是婶婶。
“哎哟,小鲈鱼啊!你这么小,见了我都知道害羞了呀!”小莲捏着鬓边的一缕黑发,朝着鲈鱼挑了挑弯弯的柳叶细眉说道:“怎么样?姐姐好看吗?”
是挺好看的,不过我不喜欢。喜欢你的人,是拐子叔。
“我徐桥叔,爱慕你许久了。”卢雨开门见山,“可他今日……”wWW.ΧìǔΜЬ.CǒΜ
小莲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那死瘸子!癞蛤蟆也似!年长我那许多,竟还有这龌龊想法!”旋即又变了回来,“回去告诉瘸子,姐姐喜欢的,是像小鲈鱼这样嫩嫩的小公子!”
小莲掩嘴嬉笑时,卢雨心里生疼,他替拐子徐不值。
叔啊,你这辈子,看准过谁啊!倒是旁人,好似都将你看得透透的!
罢了罢了,还是去找李伯兴吧!
行至镇里唯一的书院门外,大门开着,卢雨瞧见李伯兴正扇着扇子坐于树荫之下纳凉,面前一陶壶一瓷杯,也不知内里装的是茶还是酒。
“先生。”卢雨遥一抱拳唤了一声。
“哦,卢雨啊,进来说话吧。”老先生转身朝门,招了招手中的扇子。
卢雨这才发现,李伯兴身穿的短褂,一颗扣子都没系上,干瘪粗糙的肚皮就这么裸露在外。
哪里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先生,徐桥叔死了。”卢雨走到了李伯兴面前,在老先生的示意下坐了下来,“我想替他料理后事,却不知该如何做,所以来请教先生。”
“哦,卢雨啊,你倒是有心。”李伯兴提起陶壶倒满了杯子,“老夫喝完这杯,与你一道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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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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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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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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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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