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鲈鱼!药汤来了!”张什长似乎也对这头躺在地上的毛驴十分上心。
拐子徐连声道谢,又不停地夸赞永和堂的郎中医者仁心,即便病倒的是一头畜生,也当作十万火急来对待。
“小爷,您往后站些。”拐子徐一边说着,一边掰开了驴嘴,让郎中顺利地将冒着热气的汤药灌了进去。
卢雨一边往后退,一边伸着脖子看驴儿是如何服药的,不知不觉间行到了驴儿屁股后头。就在这时,服了热汤药的毛驴儿四蹄凌空刨了几下,随后尾巴一掀,“噗嗤”一声,喷射出了一束稀如水的粪便。
卢雨只觉得脚踝一热,接着脚背也湿漉漉、暖洋洋。
拐子徐只顾着询问郎中,这一大碗下去后,是否还要带些药回去留着明日煎成药汤,完全没有注意到卢雨那边的情况。
付过了银钱,又相送了郎中几步,拐子徐才注意到卢雨已坐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台阶上,右脚的鞋袜都脱了下来。一旁的官军老爷伸手指着,笑得前仰后合。两人的头顶上,挂着两盏灯笼,灯笼中间,是一块写着“烟罗布庄”的匾额。
“小爷!”拐子徐拖着瘸腿急匆匆赶来,“小爷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小鲈鱼今日要行大运了!哈哈哈哈!”张什长一直笑着,停不下来。
卢雨两指捏着鞋子提了起来,嘟囔道:“看不出来有什么秽物,但这味道却一点儿都不逊于茅房啊!”
张什长双手拄着长枪,笑得直不起腰来。
“从驴屁股里……出来的汤汁,不臭……难道如芬亭酒一样香吗?哈哈哈哈……”
拐子徐明白过来,是自己养的驴畜生把不住屁股眼子,污了小爷的衣衫鞋袜了。正欲开口道歉,又想到一路上已说了许多抱歉的话。说得再多、再好听,有个啥用?这烟罗布庄,不是还亮着灯笼吗?给小爷裁一身新衣,买一双新鞋,岂不是胜过千言万语?
“咚咚咚。”拐子徐拿定了主意,就跨上了台阶敲起门来,“店家,开开门,我裁身衣服。”
“已打烊了,明日再来吧!”布庄内的人没有开门迎客的意思。
“劳烦您受累,确实是很急才来打扰!多付您一些银钱!”拐子徐继续叫门。琇書網
“两倍!”布庄内的人不知是借了机会狮子大开口,还是今日确实不愿迎客了,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
“成!”拐子徐一口答应。
“行吧。”布庄内有了脚步声。
钱多了又不咬手,谁会嫌钱多呢?
烟罗布庄的大门打开了,一位瘦如竹竿的人出现在拐子徐面前。
“打扰了!”拐子徐弓着腰咧着嘴,“店家,我想替这位公子裁一身衣裳,您给看看要几尺布料。还要买一双……”
“哎哟!”拐子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瘦竹竿给狠狠踹了一脚,翻滚下了台阶。
“不去挑你的大粪,竟有闲心来戏弄我!”瘦竹竿似乎仍不解气,又朝着拐子徐吐了一口浓痰,“你看清楚了,这可是烟罗布庄!别说两倍的价,我就是按原价的一半出售,你一个挑粪的能买得起?”
拐子徐忍着疼痛,从怀中掏出布囊来,“店家,我有银钱,能买得起!”
“快滚!浑身尽是屎尿,滚到别处去!”瘦竹竿双手将门掩上,只留了一张脸在门缝中,“你这点钱,还不够我清洗、香薰这几级台阶!”
烟罗布庄,好大的威风啊!
张什长都看不下去了,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杵,厉声问道:“你这掌柜的,怎动手打人?信不信本什长拿了你问罪?!”
瘦竹竿将脑袋从门缝中挤出来,上下看了看张什长,阴阳怪气地说道:“卫戍营?你管得着吗?跟骁卫营相比,你们,算个屁!”
张什长正待理论,瘦竹竿已“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卢雨光着一只脚踏上了台阶,正要踹开布庄的大门,却被拐子徐死死抱住了脚踝。
“小爷,这里可是烟罗布庄,千万不能惹事!”
在陵州城内,烟罗布庄的地位可不比芬亭酒肆低到哪去。这一点,拐子徐清楚得很。
“算了小爷,我另寻一处布庄就是了。”
“你是觉得我缺一身衣服?还是觉得我会害怕?”卢雨扭过头问拐子徐。
这一次,卢雨没有喊“叔”,也没有称“您”。
即便是武功在他之上的关文楼,卢雨也敢与之据理力争,毫不畏惧。之后面对二皇孙,卢雨更是起过杀心!
一处卖布的铺子,卢雨是真的不曾放在心上。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卢斌训斥他时,才不敢大声喘气。
“小爷当然不怕!”拐子徐依旧抱着卢雨的脚踝,“可是我怕呀!小爷您想,日后我到了芬亭酒肆帮工,在这陵州城内,少不得要与烟罗布庄的人碰面。小爷也不可能天天陪着我,我这瘸里八拐的,难免吃亏。”
拐子徐又是真的害怕吗?倒也不是。他只是不愿意卢雨因为替他出气而惹来麻烦。
“你就是这样处处忍让,处处认怂,才处处受人欺侮!”卢雨脚下一动,甩开了拐子徐的手。
见拐子徐失去平衡再次摔滚下台阶,卢雨又心软了。走下台阶扶起了拐子徐,替他掸了掸背上的尘土。
“真他娘的憋屈!”卢雨坐到拐子徐身边,低骂了一句。
自打认识以来,张什长还从未见过卢雨骂娘!方才这一骂,倒是有些像庄宪将军了。
“小鲈鱼,你别气了。陵州城就是这样,多得是仗势欺人的混蛋!”张什长也坐到了台阶上,“你瞧我,堂堂卫戍营的什长,不是照样受旁人的气!”
“张大哥,明日一早你随庄将军去北麓寨,多杀几个贼匪,权当是出气吧!”
“真有贼匪?!”张什长一脸的惊讶。
卢雨不想再多说。之前刚到卫戍营门外时已说过了,奈何张、李二人都不相信这太平盛世里会有盗匪拦路劫掠。
见卢雨不搭理自己,张什长略有些尴尬,好在一抬眼瞧见了不远处的毛驴儿,已自己站了起来。
“小鲈鱼,你快看!驴儿好了!”张什长站起身来指着前方,“这永和堂的郎中,还真是有些能耐!”
卢雨抬头一看,还真是!虽然四蹄尚有些踉跄,不过慢慢悠悠走回乌马镇当没有问题。
“叔,咱回乌马镇去吧!”
拐子徐应了一声,起身去牵毛驴儿了。方才被卢雨骂了一句怂货,他也不敢问关老爷子那边商定下来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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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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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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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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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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