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庄柳儿到乌马镇的军卒们搭建起临时营地之后,镇子里的男孩子们每日都会远远地偷看,互相议论着各自关心的话题。比如军卒身上的甲胄有多重了,军卒所持的刀枪有多锋利了,那些健硕的军马能日行多少里了等等。
卢雨当然也不例外,他最爱看军卒们操练。不论是刀法还是枪法,都学得有模有样,回家之后也不忘拿了木棍练习。
卢斌曾问他,我教你的比这些强万倍,你练这些没用的作甚?!
卢雨回答说,你教的刀法太难了,我一时学不会。我先学这些,应当会有帮助。
这倒也给卢斌提了个醒,觉得自己是揠苗助长、陵节而施了。
后来,军卒们替镇子里的人帮工,跟人们学农务,关系也亲近了很多。有不少人家的孩子已十四五岁,再过些时候就要去陵州从军了,寻思着日后到了军营,若有这些军兵们照应,岂不是能放心不少?
于是便常有人带了孩子去临时营地送些种子,送些果蔬,顺道再指点指点农活。军卒与孩子们的关系,也更亲近了。
孩子们想看刀,军卒们就连着刀鞘给他们拿一拿、舞一舞。孩子们想看枪,军卒们就用几层麻布裹住枪尖,给他们握一握、抡一抡。
不过,孩子们力气小,耐力也不足,玩不过二十个呼吸,就累得够呛,将刀、枪乖乖交还。
而卢雨则不同,五岁起就跟着卢斌练武,腕力、臂力不知比同龄的孩子强了多少!而且,持刀握枪的姿势十分规范,给张、李两位什长留下的印象极深。
张什长曾试探卢雨,这些本领是不是卢里正教的。卢雨眼珠子一转,说只因当爹的痴迷于调配药方,劈柴洗衣做饭的活儿都得当儿子的来,所以力气大些。而这持刀握枪的姿势,却是跟两位什长大人学的。
两位什长半信半疑,每次想再问些,卢雨便跑走了。
“我带了些顺气的好药,给张哥的部下用。”卢雨走到了二人面前,拿出了一只棕色的瓶子,“我记得两位哥哥是什长吧,怎么轮到你们来当值了?”
李什长叹了口气,说道:“将军说我们完成护送任务后未曾归营复命,是逃兵,而且一逃就是三年,是杀头的大罪!不过,是因为有人假传军令才至于此,杀头就免了,但罚还是要罚的。只是这轮值站岗,根本算不得是惩罚……”
“还不是因为将军公正?该惩处谁,他心中有数!只是那贼厮……唉,不提了!”张什长叹了口气,然后接过卢雨手中的药瓶放入怀中,一拍卢雨的肩头说道:“还是小鲈鱼有心!在乌马镇时,就没少用你家的药,比营里的有效多了!老张替部下谢谢你了!”
“有什么可谢的?人是老头儿打伤的,出点药是应该的。”卢雨摆摆手,“再说了,两位哥哥也教我军中刀法了不是?”
“哈哈哈,小鲈鱼,你觉得咱卫戍营的刀法如何啊?”李什长笑着问道。
“简单,狠辣,确实是杀人的功夫。”卢雨的回答简明扼要。
军中刀法,目的有二。一是自保,二是杀敌!听起来简单,实则妙处无穷!
张、李两位什长,以及卢斌,都对卢雨说过这样的话。
卢雨诛杀北麓寨贼匪时,用的就是军中刀法。一来是想验证一下,是否真的妙处无穷。二来,也是多留了一个心眼,万一叫贼匪逃脱了一人,回去一说对方用的是军中刀法,也能让北麓寨的匪众们有所顾忌。琇書蛧
张、李二人听了卢雨的回答,面面相觑。
确实是杀人的功夫?
说得就好像真的用我们所教的刀法杀了人一样!
“额,可不是吗?只是如今世道太平,这刀法再妙,也无处施展……”李什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随意附和了一句。
“太平?未见得吧。”卢雨摇了摇头,“二位哥哥尚在乌马镇时,不是曾有邻镇的人们来求援吗?说有盗匪去村镇中劫掠,是你们不曾出兵罢了。”
这些是听拐子徐说的,就算真是因为庄柳儿不许,卢雨也心存芥蒂。
当兵的不护着百姓,腰间还悬着刀作甚?耀武扬威吗?所以卢斌在看到卫戍营的军卒持枪呵斥百姓时,大发雷霆。
“小鲈鱼,可不要听人胡说!”张什长听出了卢雨话中的不满与失望,连忙解释起来,“在乌马镇时,我与老李可没少带队巡逻,可一个蟊贼都不曾见到啊!乡野百姓们,有时候见了风就是雨,没的也说成了有的!”
胡说?那小爷我杀的是无害的迷路兔儿?
卢雨本想据理力争,但想到杀人的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自己和拐子徐二人知道就够了,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而且,这么晚了来卫戍营,可不是与你二位讲道理来的。
“庄将军在营中吗?”卢雨说起了正事。
“原来小鲈鱼是找将军来了,我还以为你大老远过来,是专程送药呢!”张什长笑道,“将军在是在,不过啊,他正在气头上!骂了半日的娘了,你有事估计也办不成。不如让老李带你去一处客栈住下,明日再来寻将军吧。缓上一夜,让将军消消气。”
在卢雨印象中,庄宪是个笑容满面,又懂礼数的人。
骂娘?不至于吧。
“何以至此啊?”卢雨问道。
“二十人,三年的饷银,被人伸手摸去了!”李什长答道,“将军爱兵,对这种事,最是深恶痛绝!”
男子从军,有的是为了施展理想抱负,有的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但不论目的是何?一旦从军入伍,便是将脑袋与刀一样,悬在了自个儿腰间!
边关杀敌也好,山林剿匪也罢,哪一样不是玩儿命的差事?就连营中的日常训练,也有受伤的风险!
可就是有些人,连军卒卖命换来的饷银都想挣!卢斌在向卢雨说起军制之弊端时,也提到过。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狡诈的活人总有法子钻制度的空子。
得改!
“贪污的人查出来没有?”卢雨关心地问道。
“中午时候刚查出来,跟假传军令的是同一个混蛋!”张什长恨恨地说道,“只可惜那混蛋有后台,要杀他的头可不容易!”
“唉,咱也使不上劲儿,就留给将军受累吧!”李什长有些无奈,“走吧小鲈鱼,我带你去附近的客栈住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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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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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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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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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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