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她一袭水粉色纱织裙,袖口和领口处绣莲花纹,头带同色系珠花,站在寂静的街道上,仰头看骑在黑马上的国公。
“爹爹,一定不要受伤。”她哽咽说道。
国公手里抓着缰绳,眼底有深深的不舍,“娇娇,本公答应你。本公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切不能让自己受了委屈。”
“知道了。”尚娇努力压制眼眶中满含的泪意,声音如同风中旋转的玉珠般打转。她惊醒,“下雨了,爹爹你……”
国公抬眼看天,“本公要走了,”他又垂眸看她,“等我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驾马离开,风鼓吹他的袍裾猎猎翻飞,像欲展翅飞翔的大鹏鸟,有凌云之志。他身后还跟随一众官员和禁军,不下三百人,都是各个营里的精英。
扬琴催促:“郡主,快回去吧,您若生病,国公怎能放心的下?”
尚娇一直等到那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她才哭出声来,双手捂着脸,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眼泪。活了这么久,一到分别的时候就没出息,又不是回不来了。她在心里骂自己,国公那么厉害,只是挖水道而已,肯定不出十天就能完事。
然而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如同青天落下的雨,又似断了线的珍珠。
倏然,一把白色开了梅花的油纸伞挡在她头顶,给予她一片安宁的天。
她朝身边打伞的人看去,竟是多日未见的兰溪九。
“九哥哥,你怎么在宫外?”
兰溪九经过一年时间的洗礼,长相越发斯文秀气,但冷静和温柔的背后,是外人看不到的睿智深沉。他上下扇动睫毛,平静说:“听说国公要去监工,你一定过来送行,所以过来看看。”
尚娇破涕为笑,“你这话说的,到底是来看爹爹还是过来看我的?”
兰溪九笑而不语,随即凝望长街尽头,“此刻他应该已经出城了,我们回宫吧?”
尚娇下意识攥紧藏在袖子里的血玉扳指,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合作的事已经由她接手。
“你有话要和我说?”兰溪九观察力敏锐,这也是让她最头疼的地方。每次她心里不舒服都会被他一眼看穿。
尚娇擦干眼泪,同他站在一把伞下,能够清晰地嗅到空气中除了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还有他身上仿佛永远存留的草药香。
“扬琴姐姐,你去杏园林接泠鸢入宫,我坐九皇子的车回去。”
扬琴迟疑,“可是……”
“本皇子会照顾好郡主。”兰溪九打断她的话,冷眸扫了过去,带有帝王般的威压。
扬琴不禁蹙眉,但尚娇执意如此,她也不好多说,领命驾车赶往杏园林。
尚娇在兰溪九陪同下上了马车,赶车的是月染,虽然也同样是半大孩子,但额头上的疤伤显示他曾遭遇过的痛苦。
月染露出两颗虎牙,“奴才参见郡主。”
“嗯,以后私下里不用说客套话,我们都是朋友。”尚娇只是说句心里话,却把月染感动的要哭了,“郡主,从来没人和奴才说做朋友。”
尚娇甜甜笑着,“现在有了。”
月染激动地看着她,半晌没说出话。
兰溪九放下车帘,隔绝他的视线,催促:“再不走就罚你月钱。”
月染耳朵动了动,忙坐下来,赶车就走。
车内,尚娇因衣服沾湿打了个喷嚏。
兰溪九二话不说抓过她的手,把她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捂手,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让人没有办法多想。
“九哥哥,我没事。”她想把手缩回去,但兰溪九用力抓,她根本使不上力气。
“害怕我杀你?”他说“杀”这个字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同国公一样,好像早就对这个字打了疫苗。
尚娇睫毛颤动了一下,眼底星光点点,宛若绚烂夜空,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你会吗?”
兰溪九替她搓手的动作顿了顿,淡淡答:“不会。”
“那我就不怕了。”尚娇舒心一笑,和这位待在一起的压力完全不亚于国公,总担心他曾经想要刺杀国公和她的想法突然冒出来,然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他似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腕,尚娇警惕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国公也做过,是试探对方心跳,以判断对方是否说谎的。
“九哥哥,我正好要和你说件事情。”她灵机一动,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果然,兰溪九问:“什么事?”
“中秋宴上,我想让你和玄哥哥一同为我伴奏。”
兰溪九若有所思,尚娇觉得他在认真考虑,所以就继续道:“上次中秋宴,你们配合的很好,所以这次我还要邀请你们,尽量能让那些大臣们看到我们的诚意和能力。”
过了一会儿,兰溪九眸光锐利地盯着她,“你为何也叫玄漠哥哥?”
尚娇愣住了,她在跟他讨论中秋宴的事情,怎么扯到玄漠身上了?她随意答道:“因为他比我大。”
“但是林遥和祁玦也比你大,你也没叫他们哥哥。”他很认真地说,仿佛在讨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尚娇头疼,总不能告诉他,玄漠和国公的关系。她抽回手,拢在衣袖中,“林遥和祁玦应该更喜欢我喊他们小侯爷和世子,总之,我已经喊习惯了。”wWW.ΧìǔΜЬ.CǒΜ
见他不再言语,尚娇忍不住又问:“中秋宴的事情,你答应我吗?”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兰溪九一本正经道:“以后除了我和国公,离其他男子远点。”
尚娇眨眨眼,这个可能做不到。且不说紫泱宫里那些太监,就说自己结交的伙伴,还有身边跟随的千影卫,哪一个不是男人?但为了自己能在中秋宴上献艺成功,她点头,“我答应你,离其他男子远一点。”是远一点,不是远点儿哦。
兰溪九未在意其中关键的字眼,答应了她的请求。
尚娇舒心地笑了笑。
然,她的笑还没收起,马车剧烈晃动一下,稍稍停滞,复又加快向前冲。
两人抓住固定在车厢里的茶几,使自己不会因为惯性飞出去。
兰溪九忙朝车外问:“出何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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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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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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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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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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