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是个长身大袖的中年书生,在吏部挂职,亦是京都有名的投壶好手,每有王公大臣宴请宾客,必请此人前往过府一显身手,以助雅兴;是以,此公官衔不大,倒也凭着投壶这一门手艺混吃混喝,在官宦达人中间很吃得开:“各位选手,请注意,投壶之礼,需将箭矢的端首,掷入壶内才算投中;要依次投矢,抢先连投者投入亦不予计分;投中获胜者罚不胜者饮酒。”
桃小夭看得兴起,心道,这有点即兴表演的意味在里面了,又有竞技,又有游戏,好玩好玩!
出场顺序由抽签决定,天子门新人越心里没谱儿,手气越臭,抽中了第一个开场,同门学姐楚寒烟还不错,抽中了倒三。
第一个登场的小学妹,由于过于紧张,四投一中,连连失手,完全没有发挥出来平常的一半水平,饮了半盏冷酒,满面羞愧退下场。
选手们陆陆续续上场献艺,成绩有优有劣,高低不同,比较惹人惊叹的,是流风书院的一个书生,与裁判眉眼酷似,臂展奇长,应该是其家族的叔伯堂兄弟之类,四投三中,唯有一支箭稍稍偏出了箭壶,遗憾没有赢得大满贯,即便如此,这等骄人成绩,已然震撼全场了。
对手的优异表现,也同时给后面的楚寒烟,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在队友已经早早折戟沉沙的情况下,长公主只有例无虚发,才有拿下本届运动会开门红的渺茫机会。但凡稍微有一点差池,就难免产生扑棱蛾子效应,对后面比赛的队友技术发挥造成不良的影响。
“八号选手,天子门代表队,楚寒烟。”裁判骄傲的声腔里,还残留着对亲手指导优秀族弟的夸耀和欣慰。
压力山大的楚寒烟回眸瞧了一眼教练席上的熟悉身影,白夫子双手向她比了个畸形的心,长公主长呼吸了几下气息,提裙出列。
扮演主人角色的裁判与以客人身份入场的楚寒烟宾主就位,宾主于各自席位上,投壶之礼开始。
又到了桃小妖最喜欢的“三请三让”环节,裁判奉矢到楚寒烟面前,长长一揖做了个请礼:“某有枉矢哨壶,请乐宾。”
楚寒烟按照白夫子礼科课上所教授的礼节还礼:“子有旨酒嘉肴,又重以乐,敢辞。”
裁判二请:“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以请。”
楚寒烟二次婉辞:“君赐旨酒嘉肴,又重以乐,敢固辞。”
裁判三请:“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
楚寒烟礼对:“某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
这一套“三请三让”的固定流程走完,楚寒烟宾裁判行拜礼,接受裁判奉上的四只矢。裁判答拜,与楚寒烟相互行揖礼。长公主于宾主位置上正坐,面对壶所在的席之方位,做好投壶准备。
两名司射助理裁判,把两尊壶放到宾主位置对面的席子上,大约距离主宾席位二矢半,分别正对宾位的选手与主位的裁判,然后返回司射助理席位。
裁判再令乐工奏《狸首》,宣布投射开始。《狸首》,诗经名篇,瑟曲。楚寒烟稳定心神,投壶动作应与节奏相和,依次投壶,将四只矢投完,全部中壶!
当最后一支箭应声入壶的那一刻,全场都沸腾了,天子门生更是欢呼雀跃,给为比赛开了个好头,夺得开门彩的学姐楚寒烟鼓掌庆贺。
综合选手成绩,天子门首轮比赛积三分领跑,流风书院紧随其后,飞花书院与飘雪书院并列第三,备受打击的逐月书院,实力打折折扣,抱了个大大的零蛋。xǐυmь.℃òm
裁判宣告完比分,裁判有点郁闷地将乃弟拉到场边,训斥询问失手的缘由,那书生也是满脸沮丧,半天也没说出个知乎所以然来。
“恭喜取得佳绩的同学们,同时大家也把加油的掌声,送给暂时落后的队伍和选手。比赛才刚刚开始,胜不骄,败不馁,输的别方,赢得别浪。”宋青梧宣布道:“第二项,田猎比赛开始,请选手们抓紧时间检录。”
“叶少师加油!”
“星河学长棒棒哒!”
“……”
一群新来的花痴小学妹,异口同声地给参加田猎比赛的叶星河加油打气,相比之下,另外同一个“箭社”的参赛队友,就显得无人关注相形落寞得很。
叶星河甩掉羽毛大氅,浑身上下收拾得紧陈利落,腰间扎巴掌宽的牛皮带,足下蹬登山靴,一身大红色箭袖,更加衬托着少年英气不凡,挽一张弓、携一壶箭,招呼一声咧嘴苦笑的伙伴,跃上舞台中心,赢得满堂喝彩。
此情此景,桃小夭不禁心中暗暗感慨:“叶家儿郎英雄年少,天之骄子,实乃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物,风流俊逸,人才出众,放眼京都,恐无出其右者,就是性子太傲了些,目无余子,容不下人……”
“白夫子,众所周知,您是文武双全的角儿,能给大家说说打猎为什么叫‘田猎’吗?”宋青梧捧着给白首相挖坑。
“皇姨说笑了,清野一介书生,陶醉于书卷瀚海,疏于弓马骑射,文武双全固不敢当,且关公面前耍大刀,浅谈几句。”白清野明显不上当:
“狩猎,在古籍中作‘畋猎’,作用最初一是指为田除害,保护农作物不受禽兽的糟蹋,故称作‘田猎’;二是供给宗庙祭祀;三是为了驱驰车马,弯弓骑射,兴师动众,进行军事训练。
猎,放猎逐禽也。而最早的‘猎’,就是良犬的意思。
四时田猎制度,包括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田猎有一定的礼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另外,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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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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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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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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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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