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兄新岁万事如意,阖家平安!在下也迫不及待欲和兄台痛饮畅谈,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下衙后你我去醉人间,尝尝那秋液白何如?”
“醉人间的秋液白啊!看来在下今日有口福了。”文峥的笑容才刚扬起,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严肃的咳嗽,嘴角瞬间落了下去。
他和章彧对视一眼,立马回身拱手,恭恭敬敬地道:“祝大人。”
大理寺卿祝远捋了捋长髯,“文少卿,章寺丞,这秋液白啊,两位今晚怕是喝不成了。”
“这——”文峥面露不解之色,“大人何出此言?可否为卑职解惑?”祝远但笑不语,甩了甩袖子径直入了厅堂。
文峥的困惑,在巳正得到了解答。因府衙外的登闻鼓被人敲响,击鼓的正是万培根。侍卫前去询问,“击鼓者何人?有何冤情?”
万培根一脸平静地说:“草民并无冤情。”侍卫噌地一下抽出佩刀,斥道:“既然没有冤情,为何敲登闻鼓?无故扰乱公堂,依律该杖责三十。还不速速退下!”
“草民,是来自首的。”万培根从袖中掏出一封手书,弯腰递了上去。侍卫打开一看,吓得手里的刀都掉在了地上。“你——你随我进来。”
他将万培根带了进去,正要去厅堂请大理寺卿,刚走了两步顶头遇见祝远踱着方步走了过来,问:“方才本官听见登闻鼓的声音,是何人在鸣冤?”
侍卫忙道:“大人,击鼓者是来自首的。这是他的供词。”他将万培根的手书展开捧至祝远的面前,祝远只扫了一眼便冷声吩咐:“即刻升堂!”
一番紧锣密鼓的审讯随即展开,参与其中的大理寺各级官员听到最后,俱都面如土色,唯有公案之后的祝远算得上镇定自若。主簿呈上所录供词时,手都在抖,声音也哆哆嗦嗦的,“大…人,请——请过目。”
“你抖什么?”祝远伸手接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却似含着千钧般的重量。
“卑职——卑职……”
“放心,天塌下来,也有本官替你们顶着。”祝远缓缓地站起身来,道:“将万培根押入大理狱,严加看管。本官这就入宫觐见陛下。尔等,各司其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们也明白。闭紧自己的嘴,做好手中的事,明白了吗?”
堂下诸人皆是他的心腹,连忙拱手应道:“卑职明白,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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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进寿康宫时,金乌已经西坠,整座宫殿似要被黑暗吞没。“朱砂姑姑,大事不好了!”一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朱砂训斥了一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也不怕惊着太妃!”宫女干咽了一口唾沫,讷讷地说:“姑姑——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朱砂暗自揣测,莫非是方家又出了事?宫女附在她耳边战战兢兢地说着她听来的消息,朱砂的手脱了力,手中的杯子直直地砸在了地砖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方如意听见动静,扬声问:“外面出了何事?”朱砂找回神智,朝那公墓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自己进内室将消息禀报给了方如意。
方如意听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半晌方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自从方正出了事,她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风起青萍之末,大风过后,必有更大的波澜。幕后之人,所图果然不小。
朱砂问:“娘娘,如今咱们该怎么办啊?”方如意叹了一口气,道:“你悄悄地派人告诉奕儿,这件事让他务必不要插手。”
“娘娘?”
“那事他原本就不知情,是本宫瞒着他做的,眼下更不能将他卷进来。”方如意心里已有了主意,吩咐道:“去把成太妃请过来。”
成太妃来的比往常慢。方如意失了耐心,不满地道:“映柔,你怎么这个点才过来?本宫等你很久了。”
成映柔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却没有了以往的温婉谦卑。“刚才身体有些不适,让娘娘久等了。娘娘找我有何事?”
“有一桩罪,你替我认了。”方如意的语气完全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在命令。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在说:我缺一条帕子,你替我绣一条。
成映柔挑了挑尖尖的眉毛,反问:“噢?凭什么?”她没有问是什么罪,没有问为什么,反而问——凭什么?
她的话,令方如意大感意外。“成映柔,你这是同本宫说话的态度?!”一惯俯首称臣的人突然违抗命令,方如意面冷如霜。
成映柔眼角仍含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如刀似剑,“你我同是太妃,我儿也是亲王。方如意,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从前,方如意位份比她高,家世比她强。向方如意示弱低头,原是应该的。现下,方家倒了,方如意也要倒了,她终于不必再卑躬屈膝了。
“放肆!”方如意猛地一拍桌子,成映柔却压根没看在眼里,施施然地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去安歇了。姐姐,那罪啊,你就自己扛罢。恕妹妹不能奉陪了。”
“成映柔。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人不知鬼不觉吗?”方如意冷笑两声,成映柔果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的脸庞隐在黑暗中,神色亦是深沉阴暗。
方如意得意地扬起唇角,“还有时间,你好好想,好好地想清楚。只是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今日陛下召见了韦太师和大理寺卿,明日大朝会上,这案子一定会被翻出来。届时,我无法脱身。你,也一样。而且啊,你会比我更惨。”
“还有——你的儿子。”这句话彻底触了成映柔的逆鳞,她轻轻柔柔地说道:“姐姐,非要如此么?”
“我也不想我们之间闹得不愉快,大家毕竟姐妹一场,我亦是真心实意地待你。”方如意改用怀柔手段,“阿柔,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此事并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转圜之地。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姐姐,容我先想想。”成映柔回头一笑,温婉一如从前。Χiυmъ.cοΜ
“好,你且去吧。”
“妹妹告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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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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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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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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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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