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颜下意识地伸了手,手将将放上去又欲退缩,容渊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姜启颜踉踉跄跄地跌进了他的怀里。她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她用力,容渊也跟着用力,力气之大远胜过她。她急得面红耳赤,不禁使上了招式,那是从前谢云冽教她的。
一招一式,均带着昔日的记忆,姜启颜从未曾忘记过。得心应手的招式,却被容渊轻而易举地化解反制。
姜启颜虽然早就知道,容渊绝不若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润如玉,胸中丘壑实则颇深。好比此刻,他只用单手,便能将她禁锢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
惊讶过后,羞恼蕴成微怒。姜启颜薄面含嗔,“放开。”
“不放。”容渊悠悠然地吐出两个字,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你!”姜启颜气结,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陛下,陛下分明和我约定过,我只挂一个嫔妃的虚名,不担实处。大仇得报,陛下会放我出宫。陛下是忘记了吗?”
“并没有。只是,我恐怕要食言了。”食言二字,他亦说得坦坦荡荡。
“陛下?”姜启颜杏眸睁圆,“陛下当初说过,君子一言,一言九鼎的!”
“嗯,朕是说过。”
“那陛下你还——”
容渊面上一派霁月风光,“做一回小人,也未尝不可。”一句话堵得姜启颜说不出半句话,低着头默不作声。
人一旦不再拘泥于脸面,遭逢的困境自然而然地就解了大半。何进忠说的对,他一直端着,于事无补。主动出击,直抒胸臆,才是正道。
容渊用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本是轻浮的动作,却因他同时颔首垂眸,不见佻薄之意,而是怜惜与郑重。“我,心悦你。过去种种,并非是虚与委蛇。虽事出互相利用,然而,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倾慕深。”
“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云冽。但是……他已故去。我并非要求你立时三刻忘了他,只是想教你知道我的心意。”
他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也知道感情一事,非权力可以强求。“但我期望,你的心里——”容渊伸手虚指着她心口,“能有属于我的位置。”
他表达心意的话语,词藻并不华丽,气势并不逼人,却坦诚而庄重,不逊祭祀天地时的祝文。无所保留地将他的心意剖白开来,全不怕神明上苍知晓。
姜启颜无法继续直视他的眼睛,她试图偏过头去,却脱不开他的钳制。只能狼狈地移开眼睛,思索再三,终还是说道:“陛下心意,我十分感动。只是——”
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容渊“嘘”了一声,道:“此刻不必回答,我们,来日方长。”
“过来,字还未写呢。”容渊重新换了一张纸,拿起毫笔递到她面前。姜启颜眉头微蹙,纠结不定。
“嗯?”他说得随意,眉眼间却有不容置喙的威仪。姜启颜只好走过去接了笔,笔下走龙蛇,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容渊本以为,她的字体会是柔美清丽簪花小楷,或是端庄质朴的隶书。没想到,却是狂放恣意的行草,起伏跌宕中彰显潇洒逸丽的神采。
是——和谢云冽的字迹别无二致的行草。
俊长的瑞凤眼,如深渊映月。手指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白鹿纸,容渊绕不过心里的那道坎,终于还是问出口:“为何会习行草?女子似乎多临簪花小楷。”
姜启颜不觉有异,自然而然地说:“楷书也是学了的,只是我外祖父写得一手行草,我十分喜欢,便跟着他老人家学了一段时间。”
崔氏父亲,乃清河崔氏的家主,曾任两朝太傅,除却庙堂之显,亦以一手书法闻名于士林。
原是这般……容渊倏而笑了起来,如遇吹面不寒杨柳风。他将手中的纸妥帖放好,又朝外唤了一声,“何进忠。”
何进忠又颠颠地跑了进来,问:“陛下有什么吩咐?”容渊将纸递给他,“吩咐将作司,把这副字做成插屏。”
“奴才遵命。”何进忠接过纸一瞧,掩着嘴嘿嘿嘿地笑了。容渊横了他一眼,“出去。”
“得嘞,奴才告退。”
长夜寂寂,地龙熏得人慵慵懒懒,神思倦怠。容渊笑向姜启颜道:“虽说除夕夜要守岁,可明日一大早还要去永安宫请安,不如安歇罢?”
虽说两人同榻而眠已有数月,但昔时两人之间不论及感情,倒也坦然自若。眼下容渊戳破了那层纸,知晓了他的心意,姜启颜已无法再和没事人一样与他共处一室。Χiυmъ.cοΜ
姜启颜正义凛然地道:“平衡乃后宫和谐之道。长久以来,陛下进后宫只留宿含英殿,只怕会令宫里其他人心生不平。不平,则容易滋生事端。后宫动荡,前朝也会不宁。”
“所以?”容渊侧卧于榻上,以手支额,眸光慵懒地看着她,“宁宁长篇大论,究竟想说什么?”
姜启颜直言不讳,“陛下不如去其他宫里安歇?”
“哦?朕该去哪里?”
“清宁宫?”姜启颜十分好心地提了建议,“韦充容是韦大人的孙女,陛下该好好照拂。且,韦充容对陛下痴心一片,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禁动容。”
容渊呵地一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姜充媛可真是贤惠大方。”说完气话,他又自嘲地想,他何必置气?明知她对自己并未动心,她说的话,合情亦合理。
姜启颜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容渊自顾自地躺下,沉沉地道:“合宫皆知朕今夜来了含英殿,若此时又去别人宫里,只怕明日就有传言说你失宠了。”
“永安宫里,还需你继续稳住齐太后。大事未定,一切仍要照旧。”
姜启颜清醒过来,“是,我明白的。”方才,是她着相了。姜启颜熄了铜鹤枝台上的几盏烛火,只余一盏荷叶灯油,明灭摇曳着。
她走至榻边,脱鞋上床。终归是定力不够,心里存着事,她越过外侧的容渊时,脚下绊了被子一打滑,身子摇晃着栽到了容渊的身上。
容渊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她。
“唔……”额头相碰,两人俱都闷哼了一声。
姣好的面容只在咫尺之间。檀口因惊诧而微启,一小截丁香舌若隐若现。他只消一抬头,便能将那樱色唇瓣撷取入口。
容渊身体发热发麻,揽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喉头来回滚动着,他终是乱了呼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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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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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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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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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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