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容渊下意识要伸手去扶,甫一伸出手,心中又觉此举过于轻浮,毕竟他昨晚才承诺过,允她挂着嫔妃的名头,今后会放她出宫。没成想,一夕之间,他就要食言了……
容渊行事,素来讲究徐徐图之。今夜,是他急躁了。他正要把手撤回来,一只微凉的手却握了上来,精致细腻,柔若无骨。容渊垂眸看着那两只交叠的手,一大一小,一温一凉,他只要轻轻一握,便可以将其完全拢在手心里。
修长的手指刚一用力,姜启颜已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将手收了回去,笑道:“外面天冷,陛下还没有用晚膳吧?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陛下快进来。”
手心陡然一空,容渊的手指微微蜷起,他握手成拳,负在身后,跟着姜启颜入了含英殿。两人相对而坐,默默用膳。只是容渊的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溜到了姜启颜的身上,看得一旁服侍的何进忠掩着嘴偷笑。
容渊哪里没看见他这蠢样,他偏头瞪了何进忠一眼,训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出去找个事做。”
“嘿嘿,奴才不杵在这里碍眼了,奴才这就出去,这就出去。”何进忠脚底抹油退了出去,还带走了其他人。
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容渊和姜启颜两个人了。容渊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了姜启颜一眼。烛火摇曳之下,她半垂的脸庞婉媚生姿,那微微上扬的眼尾竟似飞入了他心里。灯花哔啵一声,惊醒了容渊的迷思。
“陛下吃好了?”姜启颜跟着放下筷子,起身端了一杯茶递给容渊漱口,“我有事想问陛下。”容渊用过茶,走至临窗的椅子旁坐下,又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罢。”
姜启颜依言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陛下中过毒?”容渊微讶,转过身来凝着她的眼睛,道:“你从何得知?”说着他又问,“是你身边那个懂医理的宫女?”
姜启颜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点头道:“是。蔷薇从陛下的脉象中诊出,陛下有中毒之症,且毒素累积已久,应是陈年累月的慢性毒。”
容渊唇角溢出一丝哂笑,“她不过把了片刻的脉,就能断出朕中了毒。可笑的是,过去那么多年,太医署的太医个个都说朕身体无碍,只是体虚。”
窗外北风忽起,呜呜地低吼,声声入耳,催得姜启颜心里发紧。她不由得攥紧了腕上的玉镯,“陛下可知,是何人给你下的毒?”该不会是……姜启颜脑中已有了答案,只是仍不敢下定论。
容渊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道:“说出你的揣测。”
到底是他太过敏锐,还是她自身修为不够?姜启颜用帕子擦了擦唇角,掩下内心的惊讶,慢悠悠地道出那三个字,“永安宫。”
容渊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反问:“那你不若再猜猜,她——为何给我下毒?”姜启颜却淡笑不语。“嗯?”容渊一手支颐,问:“怎么不说话?”
“陛下,我入宫前,曾听人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在宫里太聪明,未见得是好事。另一句是,知道的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姜启颜也托腮看着他,问:“这两句话,陛下怎么看?”Χiυmъ.cοΜ
明眸流转处,顾盼生辉。容渊陷于那眼波秋水中,一时恍神失言。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姜启颜轻唤:“陛下,陛下?”
“——哦。”容渊回过神来,慌忙移开视线,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道:“别人如何,朕不知道。朕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该知道的,可以知道。不该知道的,则不应知道。”
姜启颜追问:“在陛下眼中,什么是该知道的?什么是不该知道的?”容渊直视她的眼睛,“朕想让你知道的,就是你该知道的。我们现在,是同一阵线的人。故此,你大可放下你的戒备之心。”
姜启颜起身一拜,“谢陛下信任。陛下贵为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我只是,有些畏惧罢了……”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她方才的话,亦是试探之言。她和容渊,之前不过是数面之交。深宫危险重重,除了自身,她身后还有整个家族,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噢?朕以为你胆子大得很呢。”容渊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指点着额头,一桩桩数了起来,“除了缀锦阁、露华浓和霓裳阁,还有那——醉人间,和存菊阁。能一手操控这些地方,你说你会畏惧?朕看你,称得上胆大包天了。”
“那些——不过是我一时贪玩,小打小闹而已。”姜启颜适时露出羞赧之色,顺口恭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罢,朕不过是个受制于人的掌中天子,别给朕戴高帽子了。”自嘲过后,容渊开诚布公地说,“想必你也猜到了,永安宫派人给朕下毒,是为了成全她的野心,她执掌天下的野心。朕不过是她掌中的一颗棋子,她利用朕坐稳后位,再凭借太后和先帝赐予的辅政权力,一步一步掌控朝政。若如她所料,朕要不了几年就该英年早逝了。”
“那,陛下现在身体怎么样?究竟有无大碍?”姜启颜急急地问。
容渊看清了潜藏在她眼底的担忧,故意打趣道:“怎么,你担心朕?”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于自己的莽撞。因此不待姜启颜回答,连忙接着说:“所幸余鄂保忠心,发现得早,有他在暗中替朕调理,毒素已经拔得七七八八了。”
“那就好。”姜启颜舒了一口气。若容渊有个什么闪失,她的报仇大计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成。给陆诗音下毒,又给容渊下毒,齐太后此人,心思实在狠毒。不知道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还有多少人丧命于她的毒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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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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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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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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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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