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没见过齐修竹脸上有巴掌印!
私立医院的消药水味同样浓郁,齐修竹坐在椅子上呼吸平静,垂下睫毛:“嗯。”
郑明中倒抽一口凉气。
接到消息的薛眉和温荣也急急赶来,温荣问:“小茶怎么样了?”
薛眉倒是注意到了齐修竹脸上的伤:“修竹,你这……”
齐修竹摇头没有说话。
会诊室里面,做完检查的温茶和白大褂的医生大眼瞪小眼:“大夫,我觉得我和这个世界一定有一个不对劲。”
医生推了下自己的眼镜,斩钉截铁:“那肯定是你不对劲。”
“我记得明明才十八岁啊?”温茶端着护士小姐姐贴心送来的热水还处在茫然的状态。
医生刚才和温茶battle了半天,差点就被温茶给说服,要去探寻世界的本源、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这些哲学问题,差点把温茶转到了本院的精神科。
意识到他打败不了温茶,他朝护士说:“把他的家里人叫进来。”
房间内顿时塞满了人,温茶见到温荣和薛眉,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哥哥、妈妈。”
薛眉顿时心疼地走上来,抱住温茶。温荣站到温茶旁边,抚摸他的黑发表示安抚。
“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应该没什么问题。”医生整个人也有点恍惚,“就是,他失忆了。”
郑明中凑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弟弟,你认得我吗?”
“认得啊。”温茶打量他,“郑明中嘛,你变老了。”
郑明中悲伤地接受了暴击:“可不是嘛,弟弟,我的年龄都三字开头好几岁了,今后我会更加注意保养的。但是弟弟,你觉得你现在几岁啊?”
温茶刚才和医生扯了半天的皮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现在这会儿也有些动摇:“我,十八?”
郑明中悲痛地叹气,温荣的眉头习惯性地皱起,薛眉则一脸忧愁。
他,温茶,十八岁妙龄少男,还没享受够世间的繁华快乐。
被所有人告知,你现在二十八岁,男,已婚妇男。
视线移到了最边缘的一个男人,
见到齐修竹脸上还没有消掉的巴掌印,温茶有点心虚,但马上强撑着挺起胸膛。
任谁一觉醒来见到床上多了个男人,叫着你“老婆”要过来抱你,你俩穿着丝质睡衣,都会做出点过激举动。
十八岁的温茶下意识以为自己被人算计了,甩了那人一巴掌再一脚把他踹到床下面。
再定睛一看,齐修竹刚醒的朦胧睡眼和他对视,惊讶地盯了他几秒,赶紧上来搂住他问他有没有哪里难受。
齐修竹和他印象里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英挺清俊,只是比他的印象中多了些烟火气。
郑明中一拍脑袋:“上回弟弟和人赛车,中间发生了一次重大的撞击,会不会是因为那个?”
医生沉思了片刻:“有可能,但脑部的CT没什么不对劲,后续再安排做个检查吧。”
“至少身体没事,其他的我们再想想办法。”薛眉叹了一声气,“打扰医生了,我们先出去。”
“我想吃王妈做的蟹黄面。”温茶摸着肚子喊饿,从醒来以后一阵兵荒马乱,他还没吃过饭。
一群人浩浩荡荡回到了温家,王妈见到温茶以后笑眯眯地招呼:“小少爷回来啦。”
温茶朝她挥手:“王妈,我想你啦,想吃蟹黄面。”
王妈眉开眼笑,一边答应下“好嘞”一边数了下人头手脚麻利地走回厨房。
五碗面很快端上桌。
一阵吸溜的嗦面声里,郑明中瞧瞧沉默的齐修竹,再瞧瞧被热气熏得鼻头红红的温茶,眼睛滴溜溜地飞快转动,展示着他丰富的内心活动。这些年他和温茶交情渐深,还是听说了些温茶和齐修竹爱情故事的来龙去脉。
十八岁的温茶,和妈妈、哥哥关系友好,和郑明中刚刚建立起狐朋狗友的感情,唯独和齐修竹……
大写的不熟。简而言之又可以概括为:
海王钓鱼,馋人身子,勾搭未遂,马上放弃。
对齐修竹有兴趣,但是又没有那么有兴趣,如果要温茶和他结婚,那铁定是不愿意的。甚至来说,温茶和王妈的感情,都比跟齐修竹要来得亲密。
完了啊,他的cp怎么会以这么离奇的方式BE呢?!!!
“现在?怎么办呢?”郑明中急得抓耳挠腮,感到自己真是皇帝不急那啥急。
温荣确实一点都不急,在确认温茶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以后,他看齐修竹的眼神就意味深长起来了。虽说他对齐修竹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天然对抢弟弟的人又那么点不爽。
“我不知道。”温茶嗦完了面开始喝汤,不敢抬头,快把脸埋到碗里。
郑明中安慰温茶,也在安慰自己:“没关系,弟弟,现在特别流行先婚后爱的剧本,你和修竹再相处相处,说不定就恢复记忆了。”
“先婚后爱?什么叫先婚后爱?”温荣插了一个问题进来。
郑明中刚要给温荣科普这是小说知名套路之一并且顺带推荐一点晋海文学城的经典作品,温荣就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微笑露出一小排洁白的牙齿:“是先离婚后恋爱吗?”
温荣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郑明中心疼地望着他的好朋友齐修竹:
老婆没了,大舅哥还暗戳戳捣乱,真是好惨一男的。
薛眉呵斥着拍了一下温荣:“老大不小的人了,越活越回去,别乱开什么玩笑。”
考虑到温荣不靠谱,温茶对齐修竹又有防备心,薛眉只能自己出马:“小茶吃完了吗?吃完的话和妈妈聊聊。”
“嗯。”温茶点头,跟个乖巧的小鹌鹑似的跟在薛眉的身后,飞快地瞥过齐修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主卧也有一个地中海风的长条沙发,薛眉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温茶坐下来,温柔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怕不怕?”
温茶心一软:“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只是觉得,平白无故丢了十年的记忆,特别慌。”温茶抱起沙发上随意一个抱枕,把下巴搁在上头,表情看上去有些沮丧。
温茶一向乐天派,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刚醒来短暂的慌乱之后,就很快接受了。
他都能穿书了,怎么就不能失忆了呢?
就是觉得忘记了这么多有点亏。
“我和齐修竹?”温茶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无名指多了一枚玫瑰花形状的钻石戒指。
薛眉笑起来:“你和修竹,就不是妈妈可以插手的事情了。”
温茶叹了一声气,端详着自己的左手发呆。
饭厅里,温荣后知后觉也感觉到齐修竹好惨,一觉醒来忽然就被宣告了无妻徒刑,他该上哪儿哭去。
为数不多的良心让他难得说了回好话:“你先回去,让小茶冷静几天以后,我们再想办法,我这几天让我妈试探一下他对你的态度。”
但温荣无条件站在温茶这边,所以才软下语气说了几句话就又原形毕露了:“但想想也是活该,谁叫你对十八岁的小茶不好,爱理不理的。”
“大哥,你就别火上浇油了。”郑明中哀叹,生怕两个人剑拔弩张地打起来,“大家让弟弟好好理清一下思绪,修竹先把手头的工作给结束了,剩下的包到我身上。”
“你?”温荣反问。
“我怎么了?”郑明中听见温荣语气的怀疑非常不乐意。
他,郑明中,经过十年孜孜不倦的努力,终于成为了温茶最好的朋友!谁敢质疑这点,他就跟谁急!
决定采取行动的郑明中第二天晚上就把温茶给约了出来,在他们共同出资的酒吧坐一坐。
温茶倚靠在吧台,手掌撑住下巴,单手就把龙舌兰、君度还有青柠汁混在一起调成一杯玛格丽特。闪烁迷离的灯光反射着杯中酒液的波光粼粼,还有温茶眉目之间的缱绻。要不是知道温茶已经有主,酒吧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早就上来搭讪了。xǐυmь.℃òm
“弟弟,怎么样?有没有想起来什么?”郑明中试探地询问道。
温茶摇头,大发慈悲又调了杯深水炸弹推给郑明中。
郑明中虔诚地接过去:“那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这酒吧我们一起投的?”温茶环绕四周提问。
“是啊,我们还一起办了个赛车俱乐部,这是我们唯二投资了不会亏本的项目,原来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诚不欺我!”提起这个,郑明中就来劲了。
他和温茶两个投谁谁倒闭的臭手,经过了十年的探索,总算发现了能赚钱的领域,实现扭亏为盈的巨大转变。
“看来我还混得不错。”温茶满意地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郑明中感到自己仿佛得到老板肯定的员工,跟打了鸡血似的:“何止是不错啊,弟弟,你回家翻翻你这几年拿到的奖项和荣誉,你现在可是C大知名校友,坐拥百万粉丝的知名博主!”
“回家?我在家没看到啊?”温茶没有反应过来。
郑明中相应地调小了音量:“嗯……是你和修竹的那个家……”
“哦。”温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酒,“那……我和他怎么在一起的?”
他承认他对齐修竹有些企图,但这种冲动不至于让他放弃了自由踏进婚姻的坟墓,至少十八岁的他没有办法理解。
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对人了,郑明中可是见证温茶和齐修竹爱情的人形摄像机!他把深水炸弹一饮而尽,椅子吱嘎在嘈杂的环境之中发出刺耳激动的声音,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开始疯狂输出:“你和修竹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知道给多少视频剪辑带去了流量,豪门小少爷和总裁强强联合上演了一出……”
温茶想把酒泼到他的脸上,阴恻恻地威胁道:“说人话,比如我们怎么结婚的?”
“哦。”一旦要说人话,郑明中的表达就变得格外干巴巴的,“就是,你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大家在一起切蛋糕,修竹吃到了带有戒指的蛋糕,愣在原地,你哼了一声,修竹就单膝跪地向你求婚了。唉,忘记录像了,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修竹手都在抖。喏,那戒指现在就带在你的手上。”
温茶抓住了不对劲:“结婚戒指都是我买的?婚也是我求的?这么狗?”
郑明中语塞:草?难道他以前嗑的都是假糖?
他急急忙忙又喝了一口酒,努力狡辩:“不是,就是……”
这么一打岔,郑明中陷入怀疑人生,主要是齐修竹内敛低调,不喜欢在人前露脸,没有那么高调的秀恩爱,导致了他现在想拿出什么惊天巨糖举了例子,反而把脑袋给想当机了。
两个借酒消愁的男人自此没了对话,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灌酒。
七八分醉的时候,温茶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揽过他的腰,一瞬间,他绷紧了身体,但是闻到清淡沉郁的檀香味时,慢慢放松下来,任凭酒意挥发,把下巴搁在齐修竹的肩窝。
外面应该是下雨了,齐修竹的外套有些潮湿,带着水汽和草木混合的湿润味道。
车子平稳地行驶,酒气熏得他昏昏欲睡。到了目的地才勉强提起几分精神趴到了齐修竹的背上。
“齐修竹。”温茶低低喊了一声,下意识有点想咬他的耳垂,但忍住了。
“嗯。”齐修竹回应。
“去哪儿?”温茶问。
齐修竹把他放在客厅的玄关处,拖鞋已经备好,在茶几上放了一杯温水,转身进了房间:“你在温家住,把家里一些东西收拾好了带回去吧,比较方便。”
好啊,竟然这个时候还帮老婆打包行李?
真是活该你没有老婆!
酒意上头的温茶哼唧了两声,随意打量着房间。
色调很温馨,处处都充斥着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但温馨中又带着点浮夸,尤其是书房,背后的墙上挂满了他得过的奖章还要和别人的合影,上头还高高挂着个横幅,上书“茶艺大师”。
温茶:???
是谁给予他如此高度的肯定。
再逛到了卧室,床旁的墙壁上的相框里是他和齐修竹的结婚照。
他和齐修竹两个人穿着西装,他手上拿了一捧玫瑰,两个人的眼睛里全是笑意,轻轻吻在一起。
还行,证明了他结婚没有受到什么胁迫。但转念一想,自己演技这么好,万一是装的呢?
于是温茶盯着那张照片半天企图揣摩出自己当时的想法。
一道清冷的气息笼罩住他,温茶转身抬起头,齐修竹的目光很深,好像窗外漆黑夜色里淅淅沥沥的雨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攥住温茶的手腕,低下头鼻息交错,另一只手扣住温茶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嘴唇张开,唇齿交缠,气息绵长而又炙热,像要把人吞噬,迫不及待地确认着什么。
弦快要崩断的最后一秒钟,齐修竹松开了温茶,沉沉问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在温茶朦胧带着水汽的眼神中,齐修竹伸手抹掉温茶唇边的水渍,垂下了眸光,语气藏了几分涩意:
“那把刚刚的也忘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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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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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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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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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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