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却是暖暖的,火盆上摆着铜壶,乳白色的羊肉汤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
中年男人用火钩子拨开火炭,细细的火星轻轻地飘了起来,纷乱地坠在空气里。
“汤好了。”中年男人盛了一碗,递给坐在他身旁的女孩。
女孩十四五岁,侧盘着双腿坐在中年男人的身边,一直低着头盯着盆里的火炭看。
她穿着淡黄色的马步裙,素白色的绸子束腰,裙裾宽大飘逸,半遮住褐色的松鹿小皮靴。草原的女孩总是喜欢这样的装束,因为只要束上束带,她们就可以像男人一样纵马驰骋。
女孩抬起头,把漆黑的长发束在脑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很漂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清亮,安静却又显得有些哀伤。
“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身子本来就弱。”中年男人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见她依然毫无反应,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你倒下了,谁来照顾他?”
女孩愣了片刻,回头看着软榻上的陌生而熟悉的脸孔,然后转过脸看着自己的父亲,用手比划了一番。
她是个哑巴。
中年男人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把那碗羊肉汤塞在她的手里,然后起身出了帐篷。
女孩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喝了几口,她就放下了碗,明亮的眼眸里心事重重。
“咳咳……”
女孩一惊,赶紧从火盆边跳了起来。
楚漠寒半睁开眼,神识恍惚。光线忽然变得更加暗沉,一股淡淡的暖香扑入楚漠寒的鼻尖,有种令人沉醉的感觉。下一刻,楚漠寒感受到一只温暖细腻的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那手掌娇小温柔,应该是女孩子的手。
视野渐渐清晰起来,楚漠寒看清了眼前的人。眼前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喜悦,一双眼睛亮得像月儿。
“我……没有死啊?”楚漠寒努力地想要去摸她的脸,却根本没有力气抬手,“是你救了我吗?”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而喜悦地盯着他,好似没有听到楚漠寒的声音。
“你是谁啊?”楚漠寒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翻过楚漠寒的手掌,轻轻地写着什么。
楚漠寒一愣,原来她是个哑巴啊。女孩一笔一画,写得很慢,也很认真。
苏玛。
她叫苏玛。
“这是哪里?”
贞颜部。
贞颜部?楚漠寒在脑海里搜索,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是个小部落吧。不过这样也好,越小越偏僻的地方,越容易躲藏。
“谢谢你救了我。”楚漠寒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苏玛无声地笑了起来,唇角扬起的弧度让楚漠寒的心怦然加速。她又摸了摸楚漠寒的额头,起身离开。
不一会,她端着一个小瓷碗回来了,瓷碗里盛满了乳白色的温热羊奶。她一勺一勺小心地喂楚漠寒喝完,又起身出去了。
楚漠寒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皮又沉重起来,再度昏睡过去。
落日血红,挂在西北的边际,贞颜部部落里,炊烟升起,悠悠飘到天空,缓缓散去。
春天草原的草还没有长起来,到了夏天,草会长到很深很深,夕阳落在草尖,风过时,草原就像流淌着的深红色的海。
女孩坐在草坡上,面朝夕阳,悠扬哀婉的笛声飘荡在草原上空。楚漠寒站在草坡下,微微抬头,默默地盯着女孩的背影。
她的背影是那么纤细单薄,却又那么倔强而顽强,透着难以压抑的哀伤,那哀伤很淡,却会让看着的人莫名地很心痛。
笛声忽然停了下来,她扭过头,朝楚漠寒笑了笑,然后又转过了身,不过笛声却没有再响起。
楚漠寒一瘸一拐地爬上了草坡,坐在她的身旁。余晖落在她的脸颊,为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美丽的霞光。
“笛声很好听,为什么不继续吹呢?”
苏玛快速地用手比划着,指了指部落的中心,然后摇了摇头。
楚漠寒看不懂,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那双清亮的眼睛,仿佛魔泉一样,总是会吸引人的目光。
苏玛别过头,脖颈修长的曲线优雅而诱人,她的耳根微微发红,映着夕阳。
楚漠寒忍不住坐得靠近了一些。苏玛又摇了摇头,坐开了一些,用手指了指身后。
“苏玛……”楚漠寒心里有些失落。
苏玛歪着头看他,觉得自己捏着笛子的手心微微冒了汗。
“日落好美啊!”楚漠寒躺在了草地上,望着天空的云霞,“我记得很久以前,我想和一个女孩子一直这么坐着,看天空的云,听耳边的清风唱歌。”
苏玛心头猛得一跳,她垂着脑袋,眼睛暗淡了一瞬,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怯怯地瞅着他,打着手语。
“苏玛,你教我手语吧。”楚漠寒忽然说,“这样我就可以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苏玛低低地笑着,眼眸波光流转,无声地说:“好啊。”
楚漠寒看懂了苏玛的唇语,也笑了起来,他试探着去抓她的手,她没有挣脱,只是静默地看着楚漠寒。
异样的情绪流露在楚漠寒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黯然地低下了头。
苏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苏玛……”楚漠寒猛然抬起头,目光炯炯,“我……”
金帐传来沉重的夔鼓声,楚漠寒一惊,呆呆地看着苏玛。女孩忽然站了起来,看了眼金帐的方向。她指了指那里,又指了指自己。
“要走了吗?”
苏玛点点头,发现自己很难去看楚漠寒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满是失落,悲寂得令人心慌。
但苏玛还是决然地转过身,离开了。只不过离开时,她忽然蹲下身,把手中的笛子塞进了楚漠寒的手里。
楚漠寒把笛子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熟悉的暖香飘过,像麝香,却又显得很飘忽。
温暖而难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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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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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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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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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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