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扯了张椅子大咧咧的坐下,油然笑道:“三日成军,李青阳你是如何做到的,给大伙说说,这西洋人的操典真就这么神效么?”
青阳稍一思索,便正色道:“回大人的话,大佛郎机人的步兵操典,与咱大明的兵法大同小异。无非是赏罚分明,上行下效,如此官兵上下一心,如臂使指。”
陆炳脸上带笑,赞赏道:“赏罚分明么,我是赞成的,这上行下效又是怎么个章程,你说说看。”
青阳便正色答道:“这上行下效,倒也不难,与士卒同寝同住,一个饭勺里刨食吃,这便是标下的章程。”
陆炳饶有深意的往周围扫了一圈,一班同知,千户都有些尴尬的低头,不敢答话,就是这样简单的章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年月在锦衣卫当官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又有几人能与士卒同吃同住呐。
陆炳又会意笑道:“就这些么。”
青阳神色一整,森然道:“最最紧要的一条,两军阵前,舍命相拼,将官是要带队冲锋的,将官不怕死,士卒自然也不怕死!”
陆炳猛拍大腿,叫道:“好一个上行下效,都听见了!”
一旁锦衣卫将官尴尬的赔笑,敷衍着,心中大多不以为然,刀枪无眼呐。两军阵前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要将官冲在士卒前头,这不是胡闹么。命都没了,还怎么享受大好的荣华富贵。
陆炳瞧着下属们尴尬的样子,颇有些无奈,又低声问道:“西洋人军中,都是将官冲锋在前么。”
青阳肃然道:“不敢欺瞒大人,正是!”
陆炳嘴角微微上扬,咧着嘴,心中不免百感交集,他看着面前这年轻有为的百户军官,轻轻的叹了口气。李青阳同样无可奈何,此时便想起张居正的话,这大明盛世已然是积重难返,不下猛药来一次大的变革,是万万不成的。
陆炳闲聊了一阵便有些无趣,又叮嘱道:“你好好练兵,这世上哪有三天就能练成的兵马。我知你麾下兵马,还是些绣花枕头花架子,到时候圣上要过目,你可不要在圣上面前现了眼。”
李青阳心中凛然,忙道:“标下遵令!”
陆炳昂然起身,一甩长袖,那不紧不慢的脚步竟有些沉重。
入夜,军营。
一天的刻苦操练,一个个北地汉子累的有气无力,却因为吃的好,睡的也香,军中倒没多少怨言。这些贫苦出身的农家子弟能吃苦,能忍耐,便如同上紧的发条一般,成日里如精密的机器一般,高速运转,日渐有了几分精兵气象。
晚间,新兵营里的大通铺。
“官长到!”
军服笔挺的李青阳领人走进营房,靠外沿的士卒吓了一跳,慌忙跳下床榻,吼了一嗓子。很快,整个营房便齐刷刷站满了人,各个本能的腰杆笔挺,高抬着下巴,做出一副威武不凡的架势。
青阳脸上竟带着笑,温和道:“坐下,坐下吧。”
“坐!”
小旗官一声低喝,哗啦,士卒们纷纷坐到床沿,连眼睛也不敢乱眨。
不料李青阳竟屈尊降贵,单膝跪地,替一个士卒揉着肿胀淤青的小腿,柔声问道:“疼不疼?”
几天下来棍子抽断了好几根,大批士卒腿上也被抽的出现了淤青,当然多数都是皮外伤,不伤筋骨。
那士卒疼的龇牙咧嘴,却仍嘴硬:“不疼!”
李青阳却是脸色如常,沉声说道:“知道咱们军中,为何军法如此严苛么,知道本官为何如此不通情理么?”
一小旗的人都哑口无言,谁也不敢胡乱说话,生怕激怒了这位英武的上官。
李青阳轻轻叹道:“我现在不严苛,等将来上了战场,你们就得让别人宰了,你们晓得倭寇多凶悍么?”
说起倭寇,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纷纷竖起耳朵,本能的紧张了起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样朴素的道理人人都懂,这支新军将来是要上战场,和倭寇搏命厮杀的,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此时,一个胆子大的士卒畏缩道:“大人,咱听说那些倭寇眼睛有铜铃大,身长两丈,人人都力大无穷,是这样么。”
哈,李青阳,戚继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被这憨厚的农家子弟逗笑了。
青阳畅快笑道:“继美,你和他们说说。”
戚继美脸上也露出轻松笑意,鄙夷道:“死在咱手上的倭寇,怎也有十个八个了。这倭寇嘛长的像小鸡仔,全身上下也没几两肉,倭寇除了刀法不错,在小爷眼中便如土鸡瓦狗一般,什么东西!”
一个小旗的精壮汉子,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一时间营房里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人人都竖起耳朵听着呐。
“这倭寇就是江洋大盗,虽个人勇武却不擅军伍之道,咱的火铳阵排开了,保管杀的他做鬼升天!”
“倭寇擅刀法,咱们就用长兵器对付他,瞧见没有,这就是咱登州卫自创的宝刀,又叫戚刀!”
戚继美说的兴起,一席话说的士卒们眼神灼热起来,锵,寒光四射的戚刀出鞘,引来一片赞叹声。Χiυmъ.cοΜ
见大家伙聊的火热,气氛融洽,李青阳便微微一笑步出营房,身后,仍传来戚继美得意畅快的大笑声。
“倭寇是些什么人,是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咱大明富庶,倭寇眼红了就来抢咱们的,杀咱们的父兄姐妹,抢咱们大明的地盘,你们愿意么?”
营房里嗡的一下就乱了,士卒们面红耳赤的嚷嚷起来:“那不行,咱大明是天朝上国,可不能让倭寇欺负了去!”
火热的吵嚷声中,李青阳挎着战刀,不紧不慢的行走在黑夜里,英气的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意。以利趋之,以义使之,双管齐下,可见奇效,此时的李青阳意气风发,沉稳的脚步渐渐变的轻盈了。
半月后,校场。
山花烂漫的山谷中,开辟出一处平坦的训练场,一排排军服笔挺的士卒排成横队,或单膝跪地,或腰杆笔挺,人手握着一杆黑洞洞,蓝幽幽的鸟铳。进退之间虽略显凌乱,却已然有了组织有序的精兵气象。
一旁,观看操练的张居正神采飞扬,由衷赞道:“所谓精兵,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壮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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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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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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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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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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