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赞誉声中,李四贞看着相爷心情好,大着胆子道:“下官还有一事,这个……今天大喜的日子,下官斗胆和相爷告个假,回乡省亲,下官离家日子久了,怕家里人不放心。”
衣锦还乡,这是新进士登科的规矩,所谓的光宗耀祖。
却不料话音方落,相爷的脸色便刷的变了,冷淡了。
赞誉声戛然而止,瞧着相爷脸色不悦,李四贞吓的哆嗦了一下。
“哼!”
相爷不悦的哼了一声,李四贞两股战栗,险些魂都吓飞了,偏偏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一旁,诸位大人纷纷劝和着,议论着:“李四贞,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孩子,相爷有意招你为婿,你怎么还装糊涂。”
“相爷息怒,四贞他也是一时糊涂。”
大人们的劝和声中,李四贞俊脸渐渐苍白了,手指头攥着袖子,很快便攥的发白,相爷这是要招他入赘。
入赘,这两个字让他有些惊恐,彷徨。
入赘,乡下叫倒插门,男方到女家落户入赘,可是要改名换姓的,可是连祖宗都不要了么。改了名,换了姓,他以后就和临清李氏无关了,他可就是相爷家的人了,是要给相爷养老送终的。
彷徨,纠结,周围大人们苦口婆心:“李四贞,你好自为之!”
“四贞,你自幼父母双亡,还回临清做什么。”
“以后,这相府就是你的家,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造化!”
“哼!”
夏言见他沉吟不语,心中不悦,竟起身拂袖而去。彷徨纠结中,李四贞仿佛看见一条金光大道,在他面前越来越黯淡了,大道尽头那一扇朱红色大门,缓缓关上了。眼看着相爷背影越来越模糊,就要转进照壁里去了。
李四贞心中一急,扑通跪地:“小子无能,愿改名换姓,入赘夏府!”
这一声轻叫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瞧着相爷慢慢转过身,面带笑意,力气又渐渐恢复了。
“贤婿请起,地上凉。”
相爷这一身贤婿,又让李四贞抖擞了精神,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背弃祖宗,改名换姓也没那么难。m.χIùmЬ.CǒM
“恭喜相爷,贺喜相爷!”
“哈哈,这可真是喜上加喜,好事成双呀!”
一班夏党中人的恭维声中,喜气洋洋的相府其乐融融。
七月间,临清州衙。
李青河大马金刀坐在府衙官厅里,满面红光,郭勋一案闹的沸沸扬扬,举国皆知。日前传到临清码头,李青河便晓得这场风波终于平息了,迫不及待跑来州衙递帖子要人。
此刻的李老爷意满自得,一是巴结上了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二是弟弟性命无忧,两全其美呀。李老爷仿佛瞧见一扇富贵之门,在他面前缓缓敞开,临清李族要重振声势了。
然而他坐在官厅里左等知州大人不来,右等不来,便有些不耐烦了。
一声请咳,低喝道:“你家老爷呐!”
厅外,传来一个公鸭般的笑声:“让青河兄久等了,恕罪,恕罪。”
一抬头瞧见何知州跺了进来,李青河心中大石落地,寒暄道:“何大人公务繁忙,应该的。”
请坐,看茶,官厅中一团和气。
青河瞧着何知州面色红润,春风满面,心知此案他是关键人物,他为朝中夏党立下如此大功,这位知州老爷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李青河不愿开罪他,忙恭维道:“在下恭祝何大人高升,前程锦绣。”
何知州笑的合不拢嘴:“同喜,同喜。”
寒暄片刻,李青河便试探着道:“何大人,但不知道舍弟他……”
话一出口,笑容满面的何知州却翻脸了,笑意在脸上消失,阴森起来:“你弟弟么,不识抬举,本官不得已动了大刑,不了被衙役失手打死了,回家预备棺材抬人吧。”
李青河笑意僵在脸上,仍和气道:“何大人,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何知州猛的摔了茶碗,破口骂道:“哪个和你开玩笑,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弟弟和人争风吃醋,闹出这样的大风波,致两人死伤。这样的凶恶之徒,本官大棍子打死他,死就死了,你不服么!”
李青河心中无名火起,吼着道:“何光,你敢杀人灭口,你信不信我一封书信去往京城,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官厅里,响起何知州放肆的狂笑声,那样刺耳,那样戏谑。
李青河强忍心中怒意,低喝道:“何光,放人吧,不要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我那四贞贤侄……”
话没说完,却被何知州放肆的笑着打断了:“傻子,可怜呀,李青河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四贞贤侄如今改姓夏了。哈哈,哈哈,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傻子,多年心血,苦心栽培的人才,却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何光,你疯了么,说什么胡话!”
何知州笑的咳嗽起来:“傻子,我说李四贞入赘相府,如今是夏相爷的乘龙快婿,你们李家的靠山没啦!”
“呐,这是本官预备送进京里的贺帖,瞧仔细了!”
看着那张大红色的贺帖,还有送往京城内城相府的礼单,上书烫金的一行大字。恭贺相府贵胄,千金夏四贞,夏雨莲新婚之喜,百年好和,早生贵子的字样,这样的玩笑是没人敢开的。
一声惊雷,将李老爷震的面无人色,缓缓坐到椅子里,记忆中的画面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那一年山东闹鼠疫死了好些人,他亲手从死人堆里,把三岁大的李四贞抱回家,请了大夫悉心医治。
画面又一转,眨眼四贞懂事了,他亲自教导一个顽皮的童子,从弟子规,百家姓教到四书五经,那青涩稚嫩的童子读书声,还在耳畔萦绕不绝。再后来他不惜重金,从南京请来经学大家,教授那孩子做道德文章,从小到大花费何止千万两。
到头来,他眼巴巴的等着那孩子衣锦还乡,却等来了这样的惊天噩耗。
一口黑血噗的吐了出来,染红了官厅里几块青砖,李青河难以忍受这样的打击,慢慢在太师椅上瘫软。
何知州不慎被溅了一身血,愤怒道:“仍出去,给我仍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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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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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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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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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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