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阳发了狠,便干笑道:“这里寻不着纸笔,无法立契存照,诸位就是见证,莫要让人耍了赖去。”
围观书生们哄笑道:“谁敢耍赖,今日不让他出这观音阁!”
起哄声中,郑一官自然是有备而来,便得意道:“李青阳你听好了,我出的题目是,学而时习之,破吧!”
话音方落,观音阁前人山人海都安静下来,只有窃窃私语声。
“这题出的刁钻!”
“可不是,这圣贤文章难做呀!”
这题目一出,连精通八股时文,人称女中学士的陈妙玉都皱起眉头,替情郎担了一份心,不是这题目出的太难了,而是太简单了。学而时习之,这是连贩夫走卒,牙牙学语的三岁孩子,都耳熟能详的一句论语。
千百年来,从八股文诞生的那一天起,这道题也不知被千千万万的学子做了多少遍,考了多少次,早就做烂了。就是这样一道烂大街的启蒙题,你能说的早被千万学子说完了,你能想到的别人早想到了。
这样的题目想要推陈出新,又谈何容易,那怕不是难比登天。
就算把今科会试状元找来,考这道题,状元郎多半也是张口结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郑一官占了上风,竟奚落道:“既然是时文赌斗,自然就要推陈出新,李青阳,你可别抄袭前人做过的文章,来搪塞我!”
鸦雀无声,数百士子竟被这道启蒙题难住了,一个个憋的脸通红,摇头晃脑的,偏偏却无言以对。
安静中,李青阳却不疾不徐,撇嘴道:“呱噪!”
大家伙屏息以待,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拍脑袋,鳌头矶上便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郑一官,你听好了,我的破题是,君子之所悦者,在于求真务实之学而习也!”
那清朗的声音在鳌头矶上回荡着,死一样的寂静,很快被震天的喝彩声打破了。
“好!”
“妙,妙不可言,”
震天的喝彩声响了起来,几百个挖空心思,正在苦思冥想的士子忘情的高呼起来,喧嚣声震天。陈妙玉一双媚眼也亮了起来,忘情的叫了一声好,心中一甜,又是满足喜悦,她托付终身的情郎终究是有才华的,科举失意只是他时运不济,无人赏识罢了。
这样一道刁钻的启蒙题,竟然还真被他解出新意,解出水平来了。
欢闹声中,李青阳得意的做了个罗圈揖,嬉笑道:“该我了,我出的题目是,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破吧!”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欢笑声,士子们笑的前仰后合,纷纷起哄。
“破呀,破呀!”
“有意思,有意思呀!”
陈妙玉也没忍得住,噗哧失笑,这一句出自一部才子佳人戏,这是《西厢记》里张生的唱词。这就不是刁钻,而是存心戏弄人了,一个如玉佳人嗔怪的看了情郎一眼,貌似嗔怪,眼角眉梢却藏不住的春意盎然。这纨绔用张生的唱词戏弄别人,可不也是当街示爱。
陈妙玉心中甜蜜,当日,她就是沦陷在这纨绔的秋波一转里了。
再看郑一官早就憋的脸通红,愤懑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你,你有辱斯文,你这竖子不当为人!”
两个小丫鬟这时候也忘了哭,混在人群里笑闹着起哄:“给钱,破不了题就给钱!”
“愿赌服输,五百两呐,能买好多新衣裳。”
笑闹起哄声中夹杂着清脆悦耳的黄鹂叫声,鳌头矶上一片欢声笑语,气氛炽热到极点。
郑一官被众人逼迫,情急之下抵赖道:“李青阳,你有本事你破给我看,你能破了这道题,五百两如数奉上!”
人群又安静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那个卖相出众,儒雅风流的纨绔,面带笑意好奇的小声议论着,这样戏谑荒谬的题目他能做出来么。
李青阳那不太正经的嬉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有何难,你竖起耳朵听好了,我的破题是,想双文之目成,情以转而通焉。”
这回围观起哄的士子们彻底安静了,闭着眼睛细细思索起来,良久才爆发出一阵叹息声,叫好喝彩声,喝彩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热烈,险些连香火缭绕的观音阁也掀翻了。
数百个士子如痴如醉,叹息声此起彼伏:“青阳兄高才!”
“佩服!”
“青阳兄这样的高才,竟然屡试不中,科举不公!”
“不公!”
震天的喝彩声中,惋惜赞叹声响起,惋惜声中又夹杂着欢笑声。欢笑声中,面红耳赤的郑一官再也没脸见人,从褡裢里取出几张银票,仍下就走。雪竹雪怡欢叫着跑过去,也不嫌弃,将五百两银票捡起来,抱紧了。
欢声笑语中,只有一脸甜蜜,笑意吟吟的陈妙玉,瞧见了李青阳眼中的那一丝落寞。
此时,不远处响起一声笑:“破的好,有点意思!”
众人纷纷回头,干净整洁的石级之上,又有一伙士子成群结队,拾级而上,个个显得趾高气扬。这伙人踩着厚底皂靴来到观音阁前,热闹的气氛瞬间消散了,秀才们顿时觉得矮了一头,不敢吭声了。
一个身材高瘦,穿儒服的公子神态倨傲,不屑道:“你就是李青阳?”
鸦雀无声,李青阳眼眉一挑,冷然道:“是我,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那高瘦士子将折扇一合,倨傲道:“临清举子张士余,看你不顺眼,指教你来了。”
话一出口,秀才们气势又弱了三分,这伙人竟然是一帮举人。
在这个科举为王,名次为尊的年月里,秀才见了举人可就凭空矮了一截,风雅不起来了。举人张士余手握折扇,迈着四方步走进场中,一边奚落着李青阳,一边上下打量着陈妙玉,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女中学士,佳人如玉,临清花魁果然名不虚传。”
陈妙玉俏脸刷的就冷淡了,淡然道:“张公子自重。”
张士余并未恼火,反倒露出赞赏神色:“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果真是江南胭脂里的极品,不错。”m.xiumb.com
象牙骨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了,张举人又鄙夷起来:“可惜有眼无珠,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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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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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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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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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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