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眼中精芒一闪,竟沉腰坐马,半步不退,摆了个硬桥硬马的架子,迎着刀势手腕灵巧的一翻,一拍,一上步,惊呼声中锋利的苗刀竟然被荡开,用力过猛的吕世安踉跄跌倒。
恍惚间,便被一把狭长战刀架在了后脑。
戚继光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这是倭国浪人惯用的舍身击,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旁,李青阳慌忙叫道:“且慢,刀下留人!”
“李某已性命担保,世安叔是堂堂正正的大明人,其中令有隐情。”
戚继光稍一沉吟便收刀,退后,他为人光明磊落,对朋友自然是信任的,伸手将落败的对手扶了起来。吕世安在手下跟前现了眼,老脸涨红,期期艾艾的搓着手,低着头,歪着脖子抱了抱拳。
“佩服,戚老弟这路刀法,果真犀利。”
戚继光收刀入鞘,沉稳道:“承让。”
院中,响起李青阳的畅快笑声:“世安叔可心服口服了,戚兄这是两军阵前短兵相接的刀路,自是犀利无匹,你败在戚兄手下,不冤呐。”
“红光罩体困龙飞,征马冲开长坂围,我皇明军中有戚兄这样的少年英才,可喜可贺!”
戚继光被众人艳羡,夸赞,心中不免有些意满自得,那得意中不免又透着几分苦色。英雄了得又如何,刀法不凡又如何,还不是被几个抄关污吏卡住了脖子,连麾下弟兄的军饷也没着落。李青阳出入花丛,最是擅长察言观色,瞧着他面色愁苦便哈哈一笑,旁敲侧击,三言两句便问了个八九不离十。
阳春四月,后宅。
丫鬟下人在后院摆了茶,三人落了座,奉了茶便攀谈起来。
戚继光终究年轻气盛,被李青阳旁敲侧击便倒出实情,一张年轻英气的脸上满是苦色。他以指挥佥事之职,掌管登州卫备倭城这等海防要地,偌大一个蓬莱千户所,将士们竟然欠饷两年多了。
两年来戚继光四处讨要军饷,然而登州府推给兵备道,兵备道又推给临清钞关。麾下将士衣食无着,戚继光只得亲赴临清抄关,低声下气和抄关税监,和镇守太监扯皮,却终究还是没有讨到半文钱的欠饷。
那日,他咬牙拿出盘缠,在潇湘楼这等烟花繁华之地宴请抄关税监等人。却不料又被税监放了鸽子,税监没来倒撞见了宿醉的李青阳。两人一见投缘,就此结为知交好友,相交莫逆。
砰!
李青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龇牙道:“这等狗官,杀了了事!”
吕世安亦切齿道:“登州卫,备倭城这等海防要地,竟然连军饷也发不出,简直骇人听闻!”
戚继光心中酸涩便低头沉吟不语,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小指挥佥事,在这种文贵武贱的风气下,想讨回欠饷难比登天,此事多半是不了了之,他麾下将士还得饿肚子。
他终是英雄了得,将一碗热茶仰头灌下,便洒脱道:“青阳兄急人所急,侠义中人,你这个朋友,戚某交了!”
那纨绔二爷竟也十分洒脱,笑着道:“当不起,当不起戚兄这样的谬赞。我一个败家子,二世祖,科举无望,又一肚子酒囊饭袋,全仰仗先祖余荫,才能在兄长羽翼下成天的花天酒地,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我算什么侠客。”
戚继光与他相视一笑,便正色道:“如此,戚某便告辞了。”
李青阳却露出狡黠笑意,轻笑道:“不忙走,急着回去挨饿受冻么,嘿嘿,你军中欠饷一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保管你见到白花花的雪花银。”
一旁吕世安也凑趣道:“戚老弟稍安勿躁,且在府中多住上几天,你怕是不知我家少爷的手段。”
戚继光一呆,瞧着那纨绔英俊脸上狡黠的笑意,心中竟生出一丝希望。
丫鬟又送来一壶茶,李青阳请了茶,才嬉笑道:“戚兄掌管海防要塞,久居登州偏僻之地,与世隔绝,却有些不通人情事故。”
一番话说的戚继光嫩脸涨红,抱拳道:“正要请青阳兄指点。”
李青阳大大咧咧受了他的礼,方低声道:“你来运河抄关讨军饷,走了谁的门路?”
戚继光正色道:“戚某月前往抄关衙门递帖子,走了中官税监梅旬梅大人的路子,怎么?”
李青阳咧嘴,鄙夷道:“什么大人,一个阉人,死太监也配叫大人么。戚兄门路走对了,方法却错了,你却不知那梅太监镇守抄关多年,上下其手,早吃的肥肠满肚,家中小妾就讨了十几房,他哪里看的上你这点散碎银子。”
戚继光听的频频点头,只有乖乖受教的份:“正要请教青阳兄。”
李青阳喝一口热茶,润润嗓子,又神秘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小弟有一句警世良言,戚兄可要听仔细了。”
“所谓民怕官,官怕商,商怕兵,兵怕太监,你可知太监怕谁?”
戚继光呆呆的看着他,那张英俊白净的脸上还贴着狗皮膏药,十分滑稽,却闪耀着睿智的神采。
戚继光茫然道:“太监怕谁?”
纨绔二爷竟然用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太监怕我!”
戚继光先是茫然,困惑,一头雾水,细看面前纨绔头戴平定四方巾,穿一身青色儒服,心中突然一道惊雷炸响,炸醒了。顿时对这纨绔子刮目相看,此人竟大智若愚,一句话便道尽了这大明官场的众生态。
运河税监,镇守太监,天不怕,地不怕,任你是皇亲国戚,地方大员也得给他三分薄面。然而这些手握重权的地方镇守太监,生平却最怕读书人吐口水,读书人一闹事,舆论汹汹,那是连皇上也保不住的,这叫清议。琇書蛧
戚继光如梦方醒,起身一礼到地,惊喜道:“戚继光,代蓬莱千户所上下官兵,谢青阳兄搭救之恩!”
李青阳慌忙起身还礼,正一正头上四方巾,神气活现道:“择日不如撞日,走,咱们讨饷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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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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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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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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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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