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一冰捂住了嘴巴,她其实想要捂住的是心或者眼睛。
“这是一个老人,加一枚老戒指,还有一颗故人心。”乔振声音低哑了下去,“一冰,希望你能接受。”
眼泪终于涌到了嘴角那只手上。
郦一冰终于开口:“不……”
郦籽猛地捂住了嘴巴。他们都看得清楚郦一冰的口型,那是一个否定词。
怎么办?
郦籽豁然起身,就要冲进去,却被薛慕阳一把拉住了。
“快看!”
她狐疑看进去,愣住了。
郦一冰眼看着乔振眼中的神采寂灭,接着轻声说:“你不该这样,这一次,我都已经准备,要补偿回来的啊……”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里面居然也是一只戒指。
乔振一愣。
“我原本打算,向你求婚的。”郦一冰低头笑,“这一次,还是被你抢了先。”
“诶这逆转……”段洪波那厮忽闪着含情目,“两个人都想到了一块!这样我策划的那些轰动而浪漫的补救措施都用不着了?”
郦籽也是震撼,她怎么都想不到郦一冰会主动求婚。可是现在那两个人互相戴了戒指,坐下又安静地吃起了饭!
没有儿童不宜的拥吻,除了刚开始的眼泪,好像就是一顿普通的饭。
只是那两人的眉眼,都格外的温柔,一如长发哥哥指尖的琴弦,低眉垂目地浅吟低唱。
“所以,是乔叔叔不够自信,让你通知我去,好做最后救场?”回去路上郦籽反应过来,因为乔振趁郦一冰不注意,向着窗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摆摆手。
“最开始是让我!”段洪波很委屈,“又多此一举让薛慕阳传话。还真是老了,做事一点也不利落。”
郦籽不戳穿他,想必是乔振料想他搞不定,才告诉薛慕阳。不过,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大约是害羞吧……
“刚刚那个粤语歌,似乎在哪里听过。唱的什么啊?”郦籽不想说下去,于是转移话题。
段洪波用粤语回答:“偏偏喜欢你啦!”
郦籽轻咳一声,那首歌她是听过的,想起来似乎某次挨近乔振的车,里面传来那样的旋律,他看见她后就关了。
依稀记得,那时候他靠在驾驶座上,表情晦暗失落。
为何,偏偏喜欢你?
到了公寓,郦籽和薛慕阳在阳台前站了会儿。
“明天我妈真会同意在这里举行简单的婚礼吗?”郦籽忧心忡忡,“我怀疑是段洪波胡说八道!”
“也不是不可能,我想对于他们来说,哪里都不重要。”
“啊那样我得找方娉婷给我妈化妆,我要不要准备说些什么?”郦籽紧张起来。
“你应该先问他们的决定。”
“啊!是这样……”郦籽忙给乔振发微信,先表示由衷的祝贺。
大约那边还在吃饭或者看电影,总之没有立即得到回复。
郦籽自己乐了:“激动得好像我是新娘子哈哈!”
薛慕阳笑:“看来你很向往?”
“没没……”猛摇头,又窘了,岔开话题,“其实我在想,那首歌的答案。”
“答案?”薛慕阳收起戏谑的表情。
“嗯,一个人为何会喜欢偏偏一个人?”郦籽看着夜空,“刚刚这一路,我都在想,最后结论是——注定吧!人与人的缘分,都是注定的。”
都是注定的,从一开始的相遇,到走失了彼此,他始终不离不弃,终于,还是找回了最初的爱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薛慕阳轻声说。
“哈哈,就是这么个意思。起了情深,后面能真的走到一起,多么值得激动呀!”郦籽鼻子有点酸,“我真的,很为我妈妈,很为乔叔叔高兴!”
“我明白。”薛慕阳拢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那没有说出口的,关于关成志那小小的遗憾和曲折,不提也罢。
郦一冰和乔振的婚礼简单极了。就在求婚的那家餐厅定了一个套间,请了王钊霖夫妇和郦籽几个好朋友。
方娉婷倾心赞助的妆容和服装,一款中式的长裙搭开衫。乔振是改良了的中山服,襟前和衣袖上绣着如意纹,与郦一冰裙子上的花纹是照应的,庄重又不失喜庆,但是又绝不那么显眼碍目。是让人舒服的搭配,郦一冰能接受的。
郦籽反倒被打扮得很是俏皮的红裙。
她抱着郦一冰的手打开房门,把郦一冰送到乔振手中,“嘭”地一声段洪波在头顶放了礼炮,缤纷的纸屑落下来,她还是禁不住泪眼模糊。
以至于等到大家祝贺后,郦籽招呼大家落座,才吃惊地看着薛慕阳看直了眼睛。
他居然穿了一件深蓝色西装,白色的衬衫,配上粉色的领结,头发梳得很有型,一张脸格外的俊逸逼人,就像一棵笔直的轻松,肃穆而青翠,禁欲而迷人。
她从没有见过他穿西装,也从没有见过把西装穿得这么得体好看的人!
天啊,粉色的领结,郦籽听见胸腔鼓动的声音,鼻子似乎要流血了!
还是薛慕雨故意咳了声:“我说你们两个打扮得倒像是新娘新郎呀!”
郦籽非常尴尬,好在乔振已经在说着谢词,请大家动筷。
她不敢总是看身边的薛慕阳,可是又总下意识注意到,甚至没有去看他,目光的余光还是能看到他那样沉静那样肃然坐在旁边。
她勒令自己注意力回转过来,盯着妈妈和乔振。终于好了些。郦籽怎么看郦一冰,都觉得她虽仍然淡定的脸上,眉梢眼角都是温情,心里就特别安稳特别满足。
哎呀妈,感觉好像嫁女儿一样……
其实就是个家常便饭。
大家酒足饭饱——其实是饭饱,酒都没敢喝,也就纷纷告辞。
王钊霖夫妇因为下午有会议,先走的。
等教练一走,大家就活跃许多。
“妈,你们以后好好的!”郦籽还在感慨罗嗦,“爸,我不能回家,你要照顾好妈妈啊!”
“这丫头!”乔振嗔视她,“还用你说!好像之前都是你在照顾你妈一样。”
“反正你不能欺负我妈,不然我跟你没完!”她只好耍赖。
说完又觉得,好像说反了啊,应该郦一冰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是不是喝醉了?”郦一冰打断两个人,“明天我们就走了。郦籽你好好照顾自己,专心训练,不要沉浸什么谈情说爱……”琇書網
“哎说起来这个,薛慕阳!”乔振喝了几杯酒,明显有些酒意,“我们栗子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们这个赛季就能比肩奥运!”
郦籽心中一跳,薛慕阳忙站了起来,脸上有笑意,然而没能说话。
“老乔——”
“表叔——”
郦一冰和段洪波同时表示不满。
“表叔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不是把郦籽托付给我的吗?”
郦籽:“……”
“我没忘,所以你要继续以表哥的身份保护妹妹。”乔振义正言辞看着他,“你要监督薛慕阳,如果他敢欺负郦籽,你告诉我,或者直接行使娘家人权利,找他算账!”
段洪波脸都黑了:“表叔你坑人……”
郦一冰这时终于说:“老乔你醉了就少说几句。我之前给你们说过,薛慕阳,尽量跟郦籽保持距离……”
乔振忙拉住新晋老婆:“这个重大的事,咱们回去再讨论,详情容我给你细说之后,再讨论!”
碍于大家都在,郦一冰还是给他几分薄面的,也就不再说。
郦籽和薛慕阳对视一眼,逃出生天。
这一场简单但是却极为温馨的婚礼,对几个年轻人冲击都不小。
因为那天正好是休息时间,薛慕阳带着郦籽去看电话去了,郦籽前一天太紧张失眠,到了影院开始打瞌睡,薛慕阳无奈,只好让她睡在自己怀中,一个人静静看完那个爱情片。
过几天是路今白生日,薛慕雨的告白大业将近,礼物还是没有挑选好,拉着丁丁去逛商场去了。
方娉婷刚回到工作室,倒好一杯茶,就被人接去一口气喝光了。
“路今白?”方娉婷有些发怒,“那是我的杯子!还有你干嘛又过来?”
“上瑜伽课。”他刚刚一直默默无语的,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脸居然是红的,说话软绵许多。
“不是说了你的柔韧性已经很好了……”
“不好,卢卡斯说了,我的腿部力量还不能做到最好,因为跨步的柔韧性不够好。”他坐在沙发上,“得继续训练。”
“那去训练你的啊……”跟她什么关系?
“我付薪水。”他说,“还有,是你答应教瑜伽我才没好意思拒绝做模特的。”
方娉婷一愣:“你说反了吧?”
而后明白过来,是郦籽搞的鬼?
“不管反还是正,”路今白面无表情,义正言辞,“你现在都有义务继续教我。”
方娉婷居然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而且等他开始做瑜伽,动作忽然比之前僵硬许多。
方娉婷怀疑跟他喝了酒有关,又或者,之前就没有灵活过?
总之,他做了一套瑜伽,休息的时候,顺道就睡着了,还扯上了酣。
方娉婷无语,拉上门,去旁边工作。偶尔会侧头看过去,看见他硬挺的发和侧脸上耸高的鼻子,心里五味陈杂。
他现在又把自己当成什么呢?
受伤后的避风港吗?
可是以他的性格,不会如此将就,也明确表达过不要再靠近自己了不是吗?
“我去……”她罕见地说了句脏话,因为画纸上,画的是麻丝一样杂乱的线条,跟静物一点关系也没有。
都是注定吧。她忽而想,人与人的牵扯不清,哪是说断就断的,就像是麻丝,开头注定了,后面就难以脱身了。
薛慕雨终于选定了最终的礼物,一只手表。
经丁丁亲自试戴,很是衬人。
那手表也是丁丁的建议。
“因为你的告白和时间有关,爱情嘛,总是喜欢长长久久,比肩时光的。”丁丁说,“比较合适。”
她觉得很有道理:“发现你最近靠谱多了啊!行,晚上请你吃大餐,你想吃什么?”
丁丁说:“巴蜀火锅!”
薛慕雨听了四顾之下,笑眯眯指着一家蔬果养生餐厅:“走吧,就这家!”
“……”丁丁不想吐槽,“不是问我想吃什么?”
“你想吃的我不能吃。这家我吃过,特别合适!”
“味道很有特色吗?”
“特别难以下咽,便于我经受住诱惑。来来,你随便点!”
丁丁:“……”
那一刻,他严肃思考,为什么或者说从哪一刻开始,他就这样被薛慕雨死死地吃住,随意欺负了呢?
大约是一种宿命吧。
对于一切不能解释,又没有源头的事情,他通常解释为,宿命。
郦籽是在电影结束后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已经从最开始歪靠在他肩头,变成以他的腿为枕头。
这下连装自己没睡着都不可能。
“电影……好看吗?”她暗暗抹了抹嘴角,怕有口水。
“很好看。”他回答。
她很是愧疚,又想不出弥补的方法,一路沉默,格外乖巧地挽着他的胳膊,一边走路,一边等出租。
“你今天穿了西装。”她说。
“我以为你不会注意到这点。”他的口气有一丝委屈。
“怎么会……”明明都快把她迷死了啊,“真的,很好看……”
“比起你的搭档呢?”
“哈?”搭档?郦籽迷茫了一下。
“比起‘西装杀’的路今白呢?”
郦籽再次愣了愣,而后忽然醒悟过来,他不会是因为自己夸路今白穿西装,就一直耿耿于怀,于是终于找个机会“报仇雪恨”的吧?
郦籽噗嗤就笑了,为自己想到的这个词语,更为了可爱的他。
真的萌爆了啊……
“有过之而无不及。”郦籽看着他听到她的笑声而略微羞涩和不满的俊脸,“当我发现快要流鼻血时,才知道‘西装杀’为何物。”
嗯,就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
“真的吗?”他停下了脚步,语气里莫名的满足感。
她的心颤了颤,软绵绵的,不敢再看他,只怕再看一眼就想扑过去不松手了。正好路过一处积水,一辆车驶过,她下意识侧身按着他肩膀扑到了一旁。那力度大了点,若不是一棵树,他们就要双双倒地了。
现在,就变成她把他扑到树上。
薛慕阳:……
“那个……”她虽然身体还没有动——被他圈住了,还是尽量解释,“路上有积水……”
而他自然全明白。
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吃过饭出来,她也是这样,看见污水,第一时间将他推开。
他靠在树上,圈紧了臂膀,让她完全伏在怀里。
低头吻在她额头,鼻尖。
人生就是这样,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或许从那一刻开始,或者更远的超市替他挡杂物开始,已经开始注定。
偏偏,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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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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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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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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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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