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望了望,空荡荡的冰场,人全部走光了。她目中闪过一丝的疑惑,不过很快就释然。
她后退两步,耸肩:“好吧,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不为难你,下次——你状态好了咱好好比吧!”
她笑了两声,像一道风滑了出去。
郦籽仍然笔直立在冰上,不发一言,仿佛忘记了怎么抬步。
她的脚很疼,腿麻木了。
直到远远地,路今白不解的声音传过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才像是按动了控制她的开关,她几乎是应声而动,滑向更衣室:“哦……我又走神了。”
“该去上瑜伽课了。”路今白狐疑地皱皱眉,没有追问。他在为自己之前失态的表现懊悔,特别是那两句脏话。
走出速滑馆,途中听见有人热议,才发现刚刚花样滑冰馆的小测,有人不服薛慕阳,申请pk。
诺娃教练——来自俄罗斯的舞蹈女教练准许了,于是引起轰动。所有经过的速滑队员听见里面的呐喊声,也都跑进去看热闹。
“他娘的那真叫一个唯美!一个男人滑成那样太犯规了!”
“关键不会让人觉得娘里娘气,还是有力量和阳刚气的!难怪成为新晋男神,你没看刚刚有多少女生眼睛直了,灵魂丢了!”
那些议论从耳边拂过,并没有停留。
就只停留在“是这样”的层面。
两个人在食堂吃了饭,打车赶去的时候,路今白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郦籽:“今天测试时候是怎么回事?”
郦籽“啊”了声,扶额作笑哭状:“没有啊,就是最近单项练得,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手和脚了……”
“别找借口,是太久没有练了吧?得加强训练!”
“嗯,知道了知道了!”郦籽态度很是诚恳。
他清了清嗓子:“今天我态度不对,不该骂你。”
“啊……那你要记住以后别骂了啊!”郦籽说,难得没有怨恨之意。
赶到工作室的时候,方娉婷正趴在电脑前,放大到满屏的,是一张照片。他们进来,她也没有察觉。
她看的是他和郦籽的一张照片,照片中,他穿着白衬衫黑西服外套,领结被扯在一边,半侧着身子,目光锐利而不羁,天然目空一切野马的味道。偏偏又因为服装,有几分束缚在,仿佛终究有人驯服了他,只是只属于一个人。
他自己看了也有点陌生,那是他?
而一旁的郦籽同样的白衬衫小西服,只是改良后修饰了肩头和腰。她微笑着,脸上干净、爽利而不失柔美,是晴空白云下一朵干净而有质感的花。她的五官绝对说不上精致令人惊艳,可就是很耐看。
两个人斜靠着,意外的般配。
那是郦籽吗?他侧头看也盯着屏幕仿佛也被震撼得没反应的郦籽。
心内情绪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复杂什么,对于那些想不通的无关紧要的事,他的法则就是——扔在一边不管!
于是他又有些复杂地看着一动不动看着图片的方娉婷,不知道她的目光是停留在哪个位置?
当然这个也是无关紧要的,也不用管。
路今白轻咳了一声,提醒方娉婷。
她才回头,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自然了,仍然是平常冷冷清清的模样:“你们来了?昨天的照片挺不错的,我正在挑选。等会儿有空,你们也可以来挑几张满意的。”
“啊,是不错。”郦籽回答。
路今白没有回答。
于是进入瑜伽环节。
这次,屏息冥想的时候,两个人都明显投入很多。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三个人如坐莲花台拈花闭目。
如果有一个人睁开眼睛,一定能看见郦籽的神色一点也不安详,反倒算得上狰狞的,因为她的嘴唇在抖动。
她的眼前,浮现的不是绿草地,不是蓝天白云,不是清风鸟鸣,是刺目的冰面,是空茫的光线,是……重重摔出去的身影——她自己和另一个,几乎是同时摔出去,天地俱暗,发紫地暗,令人头晕目眩。
她猛然睁开眼,已经满头的汗。
她像是要甩开那些可怖的画面,摇摇头,用手抹去额头的汗。
没错,在冰场和关凯琪并肩静蹲,枪响之后,她的眼前全是那个画面。
她自己无比清醒地明白,她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天所有的异常,包括她的忍耐力,都是因为一个原因——她没法再比赛,因为会恐惧,会一遍遍想起卢丽莎摔出去的画面。
那种恐惧会让她忘记如何摆臂蹬冰,甚至忘记呼吸。
“栗子?”方娉婷走到她面前,“手心向上,匍匐向前,手臂伸直。”
她僵了僵,趴到了地上,将手臂长长地伸出去,像是朝圣一样,匍匐跪在那里。
她一瞬间,居然想到了去西藏的很多人,虔诚地三步九叩,也是如此的动作。那应该是赎罪。
一如她此刻。
只是那些人,深信如此做是能净化心灵,赎清罪过的。而她明明白白知道,她不能。
她永远无法赎清罪过。
回到公寓,又是将近11点。这次薛慕阳没有在门前等她,在大门口……
“啊……”她发出了无意义的声音。
路今白看了一眼薛慕阳,对郦籽说了声:“走了!”就径直走向公寓。
“是要出去?”薛慕阳不说话,郦籽只好说。
“你显然忘记了昨天说过的话。”他说。
郦籽顿了顿,明白过来他说她回来晚的时候告诉他的。琇書蛧
“娉婷在教我们瑜伽。手机……”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关机,揉着眉心,“好像没电了,抱歉。”
“不用。”他轻声说,转身上了楼。
生气了?
郦籽是懊悔的,试图追了两步,可是又不知说什么,眼睁睁看着他进了房间。
愣了会儿,她上楼,台阶上薛慕雨冷冷看着她。
“我可以肯定你知道我在追小白。”她幽幽说。
郦籽控制着要揉太阳穴的冲动。
“可是他又跟方娉婷联系上了你居然不告诉我!”薛慕雨控诉,“你到底站哪边的?是不是想绝交。”
郦籽开始揉太阳穴。她很累。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你知道我多喜欢他吗?你就不能帮帮我吗?你跟我哥谈情说爱的时候难道不会愧疚吗?”
“……”郦籽三步并两步上楼梯,漫过她。
“喂,讲不讲义气啊!过几天我告白,你必须站在我这边!不然我向妈妈说你坏话了啊!”
郦籽一口气关上门,将那不依不饶的声音关到门外。将自己撂倒床上,闭上眼睛。
一连几天,郦籽和薛慕阳都没怎么说话。
并不是说在冷战。而是见面机会并不多,见面了总是有其他事,说不上话。郦籽知道他不太高兴,可是不知道他在无缘无故生什么气,她也没精力问。
因为一个关凯琪,就够她头疼了。她的挑衅更加变本加厉了。
郦籽继续做忍者神龟——不然怎样?敢冲过去比一场,打败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巨大的被不断灌入气体的气球,即将爆炸。
她的感觉没有错。
是下午下训,卢卡斯让她留下单独练了协调性的动作,等她完成再回到更衣室,发现关凯琪也刚去换衣服。
两个人四目相对,各自无言。
等换好衣服,穿好鞋子。郦籽背起包,就要抬步,听见了关凯琪一声低低的嗤笑声。她蓦然转头,死死盯着关凯琪。
后者有些惊讶:“怎么?”
“你笑什么?”
“我想笑什么就笑什么呗!”关凯琪好笑地看着她,“难道你还要管着我的情绪?”
郦籽没说话。
“你这什么表情?想要比赛啊还是想要打架啊?好笑不好笑啊?平常给你机会你不比,这会儿忍不下去了?”
郦籽冷笑一声,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小丑。一只衣冠楚楚的小丑。
懒得理无理取闹的人,她转身继续走。
然而那目光却已经刺痛了关凯琪。
“没错,你猜得对!”她在身后忽然扬声,“我就是笑你!”
郦籽脚步缓了缓,没有停下。
“我笑你做缩头乌龟,笑你不敢再上赛场……”
郦籽停下脚步。
“也是,换任何人,把好友弄得终生残疾,都不好意思再上赛场了。”关凯琪的声音轻巧极了,可是却像一只锋利的匕首,正刺进郦籽心口,不偏不倚。
她像是被刺得神经和骨骼都僵硬了似的,咔咔带响地转回身,目光冰冷幽暗。
关凯琪有些被惊到,可是很快笑了:“我果然说对了不是吗?卢丽莎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连吴萌都知道没法滑下去了,你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无动于衷!”
“你最好闭嘴。”郦籽声音很低。
“郦籽,你就是个张牙舞爪的懦夫啊!如果你来了能滑也就罢了,居然不敢滑了!你这样对得起你妈妈舔着脸求王钊霖让你当后备?我居然还把你当成最有力的对手!”关凯琪自嘲一笑,“把一个凶手当做强有力的对手,呵呵也太可笑……”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头发被郦籽一把拽住,整个人被“嘭”一声按到储物柜上。
“我、说、了、闭、嘴!”郦籽一字一句,眼睛红通通的,布满了血丝。
关凯琪头皮和头脑勺都很疼,她没料到郦籽会动手,愣了愣,才忽然爆发,尖叫一声,抬脚踢郦籽:“你给我松手!”
郦籽自然没有松手。
两个人厮打在了一处。
女生打架,一如斗鸡,总是一地难堪,还要惊动左邻右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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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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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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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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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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