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轩之所以会缓这一缓,正是等待他自己找出答案来。他不会主动骗裴慕阳,但并不代表会纠正这些无关紧要的错误。
不过,当裴慕阳问到这一句时,他还是有些不爽,到底没有否认。
面后抿了抿唇开口:“并不全是。还有一个原因,如果程江南公开道歉,这事势必会传出去,爷爷那儿是肯定逃不过的。内部能解决的问题,最好不要扯到他那儿去。”
裴慕阳的目光暗了一下,有别样的情绪涌了出来。裴景轩没有说明白,他却已经清楚:如果这事传到爷爷那儿,势必引起他的不快,把错归结在自己身上,认为他能力不足从而不再受重用。
“难得哥能这么为我着想。”说这话时,他的唇上挂了苦笑,片刻,变得不羁,“不过哥真的不需要这么维护我,对于JEL,我从来没抱过幻想。JEL的继承人本该是哥,从前是,现在更是。”
又扯到了这个问题上,对于裴慕阳的表态,裴景轩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将眉沉紧。
好一会儿,他才走过去,在裴慕阳的肩膀上再拍了两拍:“JEL该由谁继承,爷爷自有定论,但作为孙辈,我们有责任帮他排忧解难。哥现在脱不开身,只有你还能帮他一把。不如去公司多呆呆,趁着爷爷还能教的时候学点经验。”
“哥怕是脱得开身,也没打算回公司吧。”裴慕阳扯起了一边唇角,一语点破。
裴景轩淡淡地扯了一下颊角,再没有别的表情。没有回应,而是再喝了一口啤酒,这一次,喝得比较多。
“我等下还有工作,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去?”他放下罐子,问。
裴慕阳一脸吃惊,“哥不回去吗?”
“暂时还不行。”
“我还以为可以和哥一起走呢。”裴慕阳脸上写着失望。
裴景轩拉开唇角:“我忙完了就会去找你的,上次的鱼只钓了一半,还没有尽兴。如果你不觉得麻烦的话,也可以等我。”
裴慕阳的性子最不适合等人,他当然选择挥手作别。
他一走,裴景轩就第一时间去了隔壁程江南的房间。程江南还在睡,妆容早被擦去,只剩下苍白的颜色。唇上,咬破了一处,红得与别处格外不同,更衬得整个人憔悴不堪。
指抚上她的唇,尽是心疼,平日里,裴景轩哪里舍得她受伤。
“景哥哥。”程江南突然出了声,低呼。他的指停在那里,再也不能移动。
“景哥哥。”她又呼了一声。
“嗯。”他低低应,掌滑到她的脸侧,将她的半边脸护在掌心,“我在这里。”
眼泪,突然又涌了出来,虽然没有醒来,但她早已沉入悲伤当中。
程江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她第一次见到景哥哥时的惊艳,梦到自己守在牢房外,掰开一半面包讨好他,梦见那天她拿一个面包做聘礼,要景哥哥娶她……
梦到最后,她醒了过来。
好像已经不在酒店,到底是哪里她恍惚着想不起来,但身旁熟悉的气息却令人温暖。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被人拥着,那人的怀抱温暖舒适。她看到了那人的下巴,线条柔畅好看,就像……
“景哥哥。”她呼了一声,不敢动。
裴景轩睁眼,看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自己,唇角绽开:“醒了?”
程江南彻底清醒了过来,在意识到自己把裴景轩错当成景哥哥时反射性地退出了他的怀抱,坐了起来。
“南南?”裴景轩叫她,不明她的意图。
程江南被这一声南南叫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差点栽下床。除了奶奶,就只有景哥哥会这么叫她!裴景轩的这一叫把她吓坏了,因为她差点又把他和景哥哥认成了同一个人。
“我去冲凉!”脑子里一团混乱,在裴景轩险险拉住她后,她滑下了床,挣开了他的掌进了浴室。她在里面呆了很久,即使裴景轩要给她递衣服,也只是让他放在门口。
水花不断地打在脸上,她看到了灰蒙蒙的镜中灰蒙蒙的自己,竟没有勇气将镜子上的水雾抹去,她不敢把自己看得太清楚。冲完凉,她拉着行礼箱要离开。裴景轩本意是要她留下来养身体,但她以课业为重,因为钢琴比赛耽误了许多时间要补回来为由,拒绝了他的挽留。
“那好,我送你回去。”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裴景轩不想逼她太紧,索性顺了她的意思。
程江南回到学校,果然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学习当中,除了去看了一次程江北,哪里都没去。季雨瑶折冠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学校,似乎她也没受什么影响,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越是这样,邬梅梅越不放心。
“江南,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程江南埋首在书本里,连头都没有抬,只是那一页,她看了十分钟都没有翻一下。
邬梅梅终究不忍在这个时候揭发她,只低低地叹了一声,眼睛跟着胀起来。外界的人都以为季雨瑶逆袭成功,战胜了程江南,只有她是极少数知情者之一,知道季雨瑶最后一刻都做了什么。
“实在忍不下去了,我要去告发那对狗男女!”她捡起程江南桌上的手机,就要往外走。早先程江南就告诉过她自己录了季雨瑶和裴慕阳舞弊的录音,当时她虽然愤怒,却也没想过要做什么,那时得罪裴慕阳对程江南并没有好处。此刻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这么受欺负,她哪里耐得住。Χiυmъ.cοΜ
“梅梅!”程江南的眼睛终于离开了书本,叫住了她,“我会把这个事告诉你,并不是想你为我出头的!”
她甚至站了起来,朝邬梅梅伸了手:“把手机还给我!”
“他们真是太过份了,我咽不下去这口气!”邬梅梅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全是为她抱不平,“凭什么只许他们州官放火,不许咱们百姓点灯!要揭就一起揭,你得不到冠军,她也没资格得到!裴慕阳不懂得护着你,由着季雨瑶伤害,我不干!”
邬梅梅的一番话说得程江南的心都拧起来,走过来就将她抱住:“梅梅,能有你这么讲道义的好朋友,我已知足了。”
“江南——”
“听我的,不要去!我比你更想季雨瑶受到惩罚,但这里牵涉到了一个裴慕阳。”
“我知道你欠了他的钱,得受他的控制,就算不满意也要忍着!但我没欠他什么,不怕他!我还就不信了,他当真能只手撑天!他若是敢撑天,我就敢翻天!”说着,邬梅梅又要跑。
程江南将她扳回来,“梅梅,我不是怕他,而是有别的理由。”
“什么理由!”
她轻轻叹了一声:“不管裴慕阳为人如何,他始终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的人,当年如果没有他给我借钱,现在的我不知道已经沦落成了什么样。而且,他舞弊的事一旦传出去,势必被他爷爷知道,他爷爷据说十分严厉,若是知道他的继承权可能不保。我不是什么善人,从小就知道别人欺负我,一定要还手,但也知道,受了别人的好处是要记恩的,我若把这事传出去,不是恩将仇报了吗?”
她就是把什么都分得很清楚,才会在最后时刻选择沉默。
“可是……”这理儿说服了邬梅梅,但到手的冠军被取缔,她还是无法咽下这口气去。
程江南拍了拍她的背:“这件事,我们不说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取过手机,把那则录音给删除。
邬梅梅看着她销毁证据,心疼得不得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她程江南能做到这一步。
“那你……还和他交往吗?”不管怎么说,她都对裴慕阳特别特别失望。
程江南笑:“我们本来就算不上什么男女朋友,自然是不可能发展下去了。现在我担心的是,怎样才能还上欠他的一百万。”
他早就提出了要结束协议,可比赛成绩取消,一百万也打了水漂,该怎么办?
“一百万那!”邬梅梅一直都知道她欠钱,却没想到是这么多,也吓得不轻。不过,马上又拍起了大腿粗粗出声,“他这么过分,还什么,你就该用那段录音跟他换这一百万的债!”
程江南只笑不语。
邬梅梅又萎缩了下来,伸拳砸在她的胸口:“我知道,你的这颗心不允许你这样做!程江南,你的心就不能长黑一点吗?”
“长黑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能不能去帮我问问一统天下的经理,看他们还缺不缺琴师。”兼职要马上做起来才行,否则她和程江北都要喝西北风了。
“裴景轩呢?你们不是……”邬梅梅一直记得裴景轩对她挺好的,这会儿也忍不住寄希望于他。程江南听到这个名字,略略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回到位置上继续看起书来。
邬梅梅看她一问三不答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一口气离开。她的背影消失之时,程江南的脑袋从书本里抽了出来,看着前方发呆。
邬梅梅晚上去了一统天下,准备去找经理,经理却先找到了她:“邬梅梅,你过来一下。”邬梅梅跟了过去,和他穿过几道廊,停在了一处阳台上。那里,站着裴景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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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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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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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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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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