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穆栖元刚才游泳去了,这会儿也该上岸了吧?
可,他的电话还是没打回来。
眼看天边的太阳渐渐西沉,尤倾心越等越心焦。
于是,再给穆栖元打过去。乔里说,穆栖元开会去了。
“在哪儿开会?”
“明德工厂。尤总,您有急事找他吗?”
“算了,你让他开完会后在工厂里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诶……”
乔里还没来得及问原因,结果尤倾心挂断了电话。
走出房间,见老板娘在厨房里择菜,尤倾心央求:“阿真姐,您能不能送我去市区一趟?”
“你现在要出去?”
民宿老板娘陈真看看尤倾心这虚弱的气色和包着纱布的两只手,询问道:“你是要去医院换药吗?如果是一般的换药的话,我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药店,我可以带你……”
“不是!谢谢你阿真姐,我要去找我老公。”
“哦……这样啊,那行!”
这家民宿承包了客人的一切需求的。更何况穆栖元先前给老板娘加了钱,让老板娘多照顾尤倾心。
所以,答应下来之后,老板娘以光速洗手,然后拎上车钥匙就带尤倾心出门了。
一路上,她热情地讲着沿途可以观光的风景区,说等尤倾心身子好些了,可以带她到那些地方去散散心。
尤倾心看她一直乐呵呵的,不由得问:“大姐,您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烦恼,家庭应该很幸福吧?”
陈真抓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随即笑开了:“嗨,只要是活人,谁能没有个烦恼的?不过是我开看了而已!”
“看开?”
是啊,大家不都劝她要看开一点,节哀顺变么?
可是,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啊!
陈真用眼角余光扫了尤倾心一眼,见她低垂着头不说话,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温柔地问:“还在心疼孩子?”
“阿真姐,我在这里住几天了,一直都只看到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了。”
大姐这一声低低的感叹出乎了尤倾心的意料,她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大姐那乐观的侧脸。
尽管是这么悲伤的答案,她的脸上还是看不到一丝悲痛的。
“您……不难过吗?”
“难过啊!”大姐又叹了一声,却依然是笑嘻嘻的!
她说:“刚开始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是挺难过的,觉得整个世界都遗弃了我!可当我知道他离开了人世之后,我……”大姐扭过头来,看着尤倾心眸子里的震惊,她笑着摇了摇头。
“能活着就是一件幸运的事了!我们怎么能把幸运浪费在负面情绪上呢?”
不得不说,这样的话很有道理!
可是,将一个人从痛苦的泥沼里拉出来,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也许是尤倾心的打量太过明目张胆了。陈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问起:“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好!”
陈真的故事,其实挺悲凉的!
懵懂的少女,她情窦初开时爱上了学校里的一个学渣。母亲为了她的前途,毅然带着她转学,搬去了人生地不熟的G市。
好不容易时间冲淡了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她鼓励自己走出来再谈一个新生的恋爱。可,当她爱上她的第二任男朋友的时候,她的母亲却给她定下了一门婚事。
她的爱情故事再次草草画下句号。
结婚后的她,再没体验过爱人与被爱的滋味。
每一天,她的生活总被各种嘈杂的声音所打乱,比如公公婆婆的吵架,丈夫的宿醉……
她在那个家庭里熬了三年,原本想着,等她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
她不能生育!
这个说小不小的诊断结果让她彻底陷入了绝望。然后在一次与婆婆的吵架中,她被赶出了家门!
她心灰意冷之下回娘家,听到的却是母亲远走的消息。
无家可归的她想到了死,因为生活之余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
她选择跳下去的那条河就在一座寺庙的前头,寻死前,她去庙里进香了。
说来也巧,她那一天遇上了寺庙里的大型活动,年近百岁的老主持坐在蒲团上,对着前来拜佛的信男信女解读经书。
“也许是当时的气氛太祥和了吧?也也许是老方丈看破尘世的态度感染了我。我在这个寺庙里坐了整整一天,听那老方丈阐述古今尘华!那时候的我想,既然还有一种生活是超越生死的,那么,我就留下来当个尼姑好了!”
“您出家过?”
陈真笑了,摇头说道:“并没有。老方丈不收尼姑。他说,人生处处是修行!既然我有了那份心,那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眺望着前方的路。
家用小汽车慢悠悠地开在崎岖不平的红泥路上,陈真一边回忆着说:“我原本也以为,心死了,生活起来也就简单了!可当我终于克服了困难在一家餐饮店里当服务员的时候,我老公却突然找了过来。
他跟我说,他得了绝症,命不久了!临死之前,想念我做的杭帮菜。”
尤倾心心情复杂地看着身边的这个女人。
她保养得很好,若不细看她眼角的鱼尾纹的话,你会认为她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而已。
然而,有些事,有些人,你不去仔细聆听,是不会知道她的心酸的。
就如同看起来很美满幸福的阿真姐一样。
好一会儿,尤倾心低声问:“你跟他回去了吗?”
“回去了!”
陈真说:“虽然我不爱他,但对一个将死的人,我选择的是宽容!也正因为这样,原本处处看我不顺眼的婆婆对我改观了。我老公死后,她更是把我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陈真说到这儿的时候向尤倾心看了过来:“你小产了却不回家,是不是也遇上了婆媳难题?”ωωω.χΙυΜЬ.Cǒm
“嗯。”尤倾心点点头。
有些问题盘恒在心底久了,确实需要找个人倾诉。
尤倾心凝望着窗外慢慢后退的野花和杂草,叹声道:“我婆婆原本就不喜欢我,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不会允许我们结婚的。但是现在……”
她失落的低下头去。
真不知道,等会儿回家了,她该怎么跟老人家交代。
陈真是过来人,自然理解她的难处!
她想了想:“有没有谁可以帮你先开导她的?”
“帮我?”尤倾心仔细想了想,只想到了穆栖元一个人。
可那家伙联系不上啊,也不知道等会儿能不能想出办法来。
陈真看她又沉默了下来,她笑道:“别着急,办法总会有的!”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尤倾心的手伤还没好,车子开在这不平的山路里,她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很不舒服。
陈真看她眉头深锁,笑道:“我这便宜车,没你家那辆舒服,抱歉了啊!”
“没事!”
阿真姐到底是把车速放慢了一些。
尤倾心好受了一点的同时,又得担忧赶到海苑别墅的时间太晚。
幸好,车子开了三十分钟之后出山林了。
快到明德工厂的时候,穆栖元来过电话,尤倾心说了句:“到了再说吧!”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精致的侧脸,乍一看来,有生闷气的嫌疑。
事实上并没有!
尤倾心不过是在想等会儿怎么面对沈灵真而已,可陈真误会了,又宽慰了她几句。
将尤倾心送到明德工厂的大门口,见穆栖元站在门口等他们,她也下车来,笑着对穆栖元说:“女人在这个时候难免会少些安全感。哄哄吧!”
安全感?
尤倾心只觉得这三个字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穆栖元也正一头雾水中。
应琉璃倒是笑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站在穆栖元身后的不远处,见尤倾心这么不放心地跑过来,她笑道:“尤总,我下午是跟您开玩笑的,您不会当真了吧?”
穆栖元:“玩笑?”
以为是他们女人之间的联系和玩闹,他没有多想。
倒是尤倾心见到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应总监,你那个玩笑很冷,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应琉璃:“……”
尤倾心占有性地挽住了穆栖元的手臂,仿佛应琉璃不过是他们的背景板而已,她一边拉着穆栖元往车里走,一边说着:“妈让我们回家吃饭。”
在情敌听来,这句话无意是赤果果的宣告主权!
应琉璃果然笑不出来了,沉着脸转身进工厂。
穆栖元看了过来,见尤倾心表情平静,他反手将抱她的手轻轻握住。
“你怎么回答她的?”
“她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我没有拒绝的机会。”
那是沈灵真的风格没错,毋庸置疑。
上车后,尤倾心这才表现出了她的忧虑:“怎么办?回去就瞒不住了!”
穆栖元的目光落在尤倾心的肚子上,经过几天的休养,她那原本就凸得不明显的肚子,现在是更加平坦了。
尤倾心将刚想到的解决办法说出来和穆栖元商量:“要不我实话实说,等会儿她要打要骂,我都不认了。”
“不行。”穆栖元当即否定。
“我妈发起脾气来不好收拾!我也不可能让她打你。”
“那怎么办?我在肚子上绑点儿东西?可那样也不实际啊,万一她上手来摸,不就穿帮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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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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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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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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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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