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心没有说话,只微微的点头,示意他们做事不要顾及她。
医生们彼此不停的交换着眼色,又以极快的法文交流着,沈初心听得懂法文却听不懂他们那些专业术语,只能看着那张已然不再熟悉的神情却总会透着熟悉气质的脸。
七年前的阮盈君并不是个女强人,她是个糅合了端庄美丽又精明能干的女人,做事从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让人觉得沈家是由她在撑着。
男人能干的事儿她也能干,可更多的时候只要有沈家澍的时候她都会将那样的机会留给他去做。
沈初心其他记忆已经在心底深处模糊不清,可她清醒地记得爸爸对妈妈的敬重和尊重,当然也有让他们从小就觉得羡慕不已的深情。
手指已经被捏得麻木,沈初心怔怔地难以从回忆回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车门从外面打开,盛睿禾的脸上显着浓浓的担忧望着她,眸光扫过她有些发白的脸时立马就瞥见她被阮盈君捏成青紫的手。
医生们还在忙,他却生生地将那两只手以自己的力气强行分开。
沈初心霍地回神,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有着恍惚间的陌生感。
“他们……”她的声音哑哑的。
刚才那一瞬间,别说阮盈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和刺激,她的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要不是盛睿禾将她紧紧的抱住不放,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以为这是七年前她躲过的那场爆炸案现场。
“别担心,一切有我。”盛睿禾将她拥紧了胸口处的时候,他的一只手被阮盈君捏紧,但女人的那点儿力气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就算担心又能做些什么?
沈初心觉得自己这几年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一个现实,她的无力和渺小。
七年前她帮不上爸妈,她找不到失踪连她电话也不接的盛睿禾。
七年后的现在,她帮不上妈妈让她可以恢复如初,让她不要受那些不必要的回忆的痛苦。
身临其境时,才知道那种绝望和无力。
刚才那一瞬间里,她都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可想而知七年前的时候,妈妈亲身经历的那些打击有多么的深。
忽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想去追究,越发不想弄清楚那些恩恩怨怨情仇报复的事。
她将自己的脸窝在盛睿禾的肩窝处,声音轻却很坚定地说:“我们结婚吧。”
盛睿禾整个人的身体都僵了霎那,过了几分钟后才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眸问:“初初,你说什么?”声线低低沉沉中透出几许微不可觉的惶然来。
医生们忙着交流,根本顾不上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连眼都顾不上抬一下。
他的手感觉到了疼,说明听到的并不是他的幻觉。
沈初心轻轻地伸手将他的腰环住,抬起一条手臂抚上他的脸,缓缓地将脸仰了起来,眼睛里神情柔和得让人心醉:“盛睿禾,我们明天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吧。”
盛睿禾没有想过这样的话还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整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是凝着她的脸,唇线沉沉。
阮盈君在医生们的忙碌里眼睫颤了颤,沈初心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从盛睿禾的身边往她面前凑了过去,关切又紧张地喊:“妈妈!”
阮盈君双眉间有僵硬一闪而逝,快得只有盛睿禾捕捉到了那异样的神情。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沈初心已经双手握着她的手一脸担忧的问:“你怎么样?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阮盈君往她抬眼看了过去,眼神柔柔地泛着几丝难以让人觉察到的凄楚。
有医生已经出去给雷四爷汇报她的情况,剩下的医生见她暂时还算平静,就退了出去,保姆车里暂时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盛睿禾抬手搂着沈初心,他的眸色深沉如暗夜地盯着那躺着的女人,连她脸上任何一丝的神情都不放过。
“初心?”
沈初心的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涌了涌,要不是觉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兴许就会泪流满面失态当场。
阮盈君能清楚的喊她的名字,从海岛到A城,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不是她主动的说:“妈妈,我是初心,是你的女儿。”这样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每天要说上多少遍。
说不难过,怎么可能。
“傻孩子。”
阮盈君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上她的脸,眼里的目光柔和极了,好像已经恢复了从前,可沈初心知道——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那样温馨又让她怀念的画面被车外打开的车门的走过来的两个男人打破。
“小君。”拿着拐杖的男人手里的拐杖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也没有放下那根不知做什么用的东西,左手旁若无人的抚上了阮盈君的脸。
阮盈君的眼里有什么闪过,可那样的神情只有盛睿禾注意到了,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盛铭安不说话,就立在车门外看着躺着的人。
雷四爷弯腰往车里一坐,就扶起了阮盈君来:“怎么样?还头疼吗?”
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的温柔,可那样极尽自然又呵护着的珍惜与温柔早已刻进了他的骨髓深处。
就算他不表现出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真切。
沈初心抿紧了唇,拉了盛睿禾往车下跳了下去,走出两步的时候回头看着那车门口处的盛铭安说:“就算想找她算账,也等她恢复了以后吧。”现在这个样子,她不相信盛铭安就会没有不自在的地方。
偏偏是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存在。
往车里的边扶着妈妈还还不忘记拿着他的拐杖的男人看了一眼,沈初心拉了盛睿禾又往散尽了浓雾的房子里走了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还要进进去,只是觉得莫名地心底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她往楼上去一样。
盛睿禾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她这样的安静之下心里在想些什么。
刚才的那句话是突然间的呓语还是认真的。
楼梯被炸得有些松动,刚才他们几人上去的时候都是分开上的,这时候盛睿禾就有些后悔,应该最起码简单得处理一下的。
可这些年里他第一个从别人手里买回来的这个房子,他没有动过这里的一丝一毫,不过是时刻在提醒着自己曾经犯过怎样愚蠢的错误,让盛铭安得逞了多久。www.xiumb.com
这是一个让他每次只要松懈下来过来看一眼这里,就会又涌出无限的斗志的地方。
但他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对他自己惩罚般的提醒,会牵扯出来七年前爆炸案的真相。
沈初心往书房里走进去,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轩轩让她出去找盛睿禾的时候,爸爸还在书房里,妈妈在卧室里洗澡,他们姐弟偷偷地瞒着他们去找盛睿禾。
只是不知道,那一别就是永远。
虽然现在找回了妈妈,但爸爸和轩轩却永远的离开了她们。
书桌里的格局和每一处的装修都和海岛上雷四爷的那间书房一模一样,沈初心凭借着曾经的忘记往最后一排的书架走了过去,那边的地上还画着一个人形框。
旁边已经模糊的粉笔字体写着沈家澍三个字。
刚才上来的时候没有走到这个角落里来,此时一见,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她回头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身后男人的西装,无声的泪流满面。
盛睿禾沉静着的俊脸上寒意森森,抬手将她抱在胸前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缓声道:“对不起……”
七年前的事,只要一触及他就只能无数次地说着这句话。
如果当时不是他——他一直不敢告诉她一个隐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真相。
说出来的话,他们又会走向怎样的人生,盛睿禾不知道。
他也没有一丝的勇气和力气去思考那样的没有她的未来。
沈初心哭了一会儿,就冷静了下来,她心底深处那个声音好像又隐隐约约的在响,不知道是哭得头晕心神恍惚还是真的有灵魂不散那一说。
她往那排书架前走了过去,粉笔画下的已经褪去了最初颜色的人形右手臂往前伸着,手里仿佛还画了什么,沈初心莫名地蹲下了身子伸手将那个分不清是什么形状的东西一摸。
就皱起了眉来,她陡然间抬头眼睛里闪烁着幽幽的几分冷芒问盛睿禾:“你知道警方当时查这个案子的时候证据还能找到吗?”
盛睿禾一拧眉头,那么一瞬间就猜到了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只是——
“警方查了很久,这个案子确实是自杀。”盛睿禾的脸更加沉了下去。
沈初心现在能想到的事,他七年前虽失去过理智,但在盛铭安将他困在A城的这些年里,他也不是没有过任何一丝的怀疑的。
沈家澍是什么样的男人他印象并不深刻,但阮盈君是怎样的女人,他还是很清楚的。
两家破产负债累累就能让他们失去希望,放弃了活着不说还将一双儿女都捎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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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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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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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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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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