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打算以一辈子的耐心来等待她的时候,她的手缓缓地伸了过来,放进了他的手心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辛然送给她的漂亮的黑色印花的裙子上,浸湿了一朵朵暗梅。
一天之内听到的和自己联想到的信息量太过沉重,让她在上车后就靠着他的手臂昏睡了过去,一张脸显出几分惊惧之后的苍白来。
盛睿禾手里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一下,哪怕就是下车的时候,他也固执地自己艰难地将她先哄着迷糊着半醒未醒,轮椅承受着两个的的份量,十分缓慢地滑进了半山别墅。
只是两天而已,这里已经大变了样。
周叔正命人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所有的滑动电梯都已经开始正常运行起来,而另一部直升电梯还在工期,预计最晚明晚之前也会完工。
见盛睿禾轮椅里抱着沈初心进来的时候,周叔的眼睛立马就流了泪,愧疚又自责地站在那儿垂着头,话也不知怎么说。
还是盛睿禾开口,淡淡地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周叔,去放水。”琇書網
适时解了周叔的尴尬。
而沈初心其实已经醒了,只是,这样七年久违的安宁和没有力气去质问,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一切都是一场恶梦,一夜醒来时,所有都回到了从前。
盛睿禾还是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双胞胎弟弟还会在半夜钻进她房间偷偷讲他和女友的各种浪漫的事,父母会经常半年不见人影,打回电话的时候多数时候都在法国的红酒庄园里,盛家老太太一年半年国内半年国外都是她和盛睿禾哄着她过去,她喜欢听老人家讲各种各样光怪陆离口口相传多年的故事,有时候听着听着睡过去的时候,都是盛睿禾将她抱回了房间,而她一夜醒来才发觉自己原本应该在沙发里,在壁炉前听老太太讲故事,却为什么会在房间里舒服的大床上醒来……以前的每一次,他是不是都是这样将她抱回房间的想法,在心里泛滥成灾,收拾不住。
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突然间就想到了他每一次看着她时,眼里的悔恨和难以言说的惊痛。
沈初心便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难得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七年里的早餐,沈初心看见他吃煎蛋的蛋黄的时候那种深深地讨厌和隐忍的神情,不由就想到了另一张缩小版的脸来,原来晨晨打小不喜欢吃这种食物的毛病,是遗传。
她以前那么多年,并不知道他的喜好。
微微垂了眼眸,在他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错开了他的视线,因为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经过一夜的休息体力与精神的恢复,她终于意识到七年之前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盛睿禾是个工作狂魔,上班的时间哪怕是七年前他也永远要比多数人早到四十分钟,他几乎是助理以外全公司走进大楼的第一个。
“中午想吃什么对周叔说,如果家里闷的话,可以去公司里转转。”盛睿禾伸出的手在她侧着脸躲开的时候尴尬在半空,他不无黯然地垂下了手来,但一想到她愿意回到自己身边,又觉得比起她逃离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周叔一上午也躲着不上楼,沈初心在中午的时候才看到他。
“小姐,中午您想吃些什么?我好让厨房里准备。”
“周叔,七年前的事,你知道些什么?”沈初心所答非所问的开口,目光静静地朝周叔听见七年前就变了脸色的脸上看了过去。
四月的夜,她就站在下面大门处等了整整一夜,而门口的保安告诉她:盛先生有交待,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盛家的大门处也是同样的话,盛先生已经说了,沈家的人和阮家的人谁都不能再进去。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那么巧合地在他们那样一个迷乱又让她惊恐到差点失足落下天桥的一周后——
沈初心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天生是侦探家,但她就是将这一切都联系到了一起去想,而当时,盛睿禾在哪儿?
“小姐,七年前的事……”周叔看着她盯住自己不放的眼睛,垂了垂眼,小声地说:“我知道的不多。”
盛先生做事,向来让人难以琢磨,他又怎么能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在他知道一切的时候,盛睿禾从国外探望老太太回来时,沈家一夜间除了沈初心都被人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别墅在煤气爆炸里,只侥幸活下来一个沈初心。
然后那时候,她已经不知所踪。
“盛睿禾当时人在哪儿?”她问。
周叔一惊,抬头看向她:“少爷当时不在国内啊,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一晚少爷从酒店回来的时候就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丢了魂一样,然后什么东西也没带就一个人离开了家,去探望老太太了。等少爷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沈初心手指一紧,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手心里最柔软的肉,但感觉不到一分的痛,她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那个时候,盛伯伯……盛铭安来过这儿吗?”她的整颗心都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仿佛真相就在眼前,然而,又什么才是真相?
就算盛睿禾当时不在,别墅下是保安收到了来自盛铭安一个人的命令,那么——他又为什么会联合了那么多公司整垮沈氏和阮氏?
“来过两回,但少爷不在,他只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周叔的话,给了她最好的答案。
因为中午吃了东西,周叔打过去电话的时候,这事让盛睿禾沉重的心松了些许,只是有个问题也不得不想:她为什么会愿意留下来?
下午开完了会的时候,抬眼看着落地窗外A城另一标志性建筑时,盛睿禾沉吟了许久还是给靳嘉驹打了个电话过去。
“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前天遇到辛然的事,他由于当时那个周晋珩说的话和她躲着不见他让他没有心情和精力告诉他,或者质问为什么辛然会牵进这件事来。
他从未相信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且不说,那个女人让他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太聪明的女人真的很让人讨厌。
“好着呢!你要是不放心,我拍个视频过去?”靳嘉驹只要一想到这一家子这七年里的情况,就不由恶意地想:盛睿禾你真是报应啊!
“不用!”盛睿禾从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后,就一直没有看过他的照片,哪怕是谈亮放到了他的桌上时,他也能轻易做到无视过他,而看向牵着他手的身影。
“这可是你自己不看的啊!”靳嘉驹在电话里都要忍不住喷笑了。
“这件事为什么会有别人知道?”盛睿禾沉着声音冷冷地问他。
哦,原来这才是他打电话过来的原因。
“没办法,你们那几天闹得太过了,我家里什么情况你再清楚不过,真要带回去……不到半天全A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把人藏我家了,所以,我妈妈就找到了小辛,你可别小看她年纪轻轻,曾经是哈佛最小的研究生,且还是名教授亲自选的人,她医术和人品都没问题,A城医院里你要想藏个人,找她再合适不过……”
“你对她很了解?”盛睿禾看着窗外远处的楼群问。
“我还好吧,我妈妈和她关系非常好,从小见过几次而已,不过天才儿童的心思让我这种正常人很难了解的,所以……”
“她不是A城人?”盛睿禾只抓自己想问的重点问。
靳嘉驹呃了一声,就反问:“你真的没听过她?”有一种很古怪的语气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她又不姓沈。”
那意思就是,和沈初心没关系的人他为什么就一定要听过她?靳嘉驹就在电话里鄙视地哈了一声,然后把A城名门圈里传来传去的流言也给他捡着说了些,于是盛睿禾就对辛然的认知更差劲儿了。
挂了电话后按下桌上免提叫了助理进来,“去一趟侦探社,让他们查一个人。”随手签了张支票扔了过去给助理。
“是。”助理接过他的支票,扫了一眼他在另外的纸上写的两个字,然后转身出去了。
又给谈亮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知道非洲矿上的事已经解决完,只剩下尾声时,盛睿禾捏了捏电话沉了下眸说:“谈亮,你先不要回来,去一趟法国……”又在挂电话的时候特意交待他,“这件事谁都不要让知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谈亮说:“我知道,我会告诉这边的总经理,我去一趟澳门的赌城。”
“嗯。”
有了这样一个幌子,盛睿禾就不用担心这件事会让姚靖雅或者是盛铭安及他们身边的知道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的城南盛家。
姚靖雅也打给了一个当年的同学电话,那个同学正好现在在法国巴黎有两家名声大振的私家侦探社,而她出价又高,对方连连点头答应她:“一个月内,我一定给你满意的答案。”
“不,我不要等一个月,最多十天。”
对方显然看着那巨额出手费很口水,犹豫了很久才咬牙答应她:“好!十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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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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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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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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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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