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儿!”
“祈王!”
一声声或凄惨或绝望,从天边而来,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刻,似有白光乍现裹挟疾厉风寒,只余下一片空茫茫。
他一人在漫长无尽头的路上走了好久,好久。
久到记忆深处的画面几乎透明。
他是谁?
因何在这?
又为谁而来?
咚——
古钟敲响悠远深长,天地为之一震。佛珠拨动细碎声与脚步紧随而来,白雾渐散。
灰扑扑的衣裳,平凡无奇的面孔,一双睿智清明眼眸落在他身上,他念了一句佛号,和善道:“施主不愿离去,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他神情茫然一瞬,张嘴:“我......”却说不出只字片语。
对啊,他来做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
“阿......楹。”喉咙梗塞,他无意识念出这两个字,他低头,忽见地面有水洼,清澈的水面倒映出少女身影,喉咙一瞬间轻松,他哑声道,“阿楹......”
来者道:“痴儿,痴儿,黄粱美梦到头来也不过镜花水月,何必苦苦执着?”
傅云祁抿唇轻声道:“可我,连黄粱美梦都不曾拥有。”
他觉其不公,却始终无法滋生不甘嫉恨等情绪,他盼望守候多年,所求也不过尔尔。
炊烟袅袅,粗茶淡饭,如果是和她,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都是好的。
只是,这点愿望,他穷极一生,也无法成真。
他低声自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阿弥陀佛,爱本无错。”这话从一个佛门弟子口中讲出来有种莫名的怪异,但端看他宽厚神情,又觉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他道:“不过是天意弄人。”
大道无情,众生平等。奈何天道不公,心有偏爱。
这是一个无情又残忍的事实。
命运的齿轮旋转,不论生生世世,我们都仍在世间浮沉。
爱恨嗔痴并没有错,只是这辈子,不圆满的人成了你而已。
傅云祁道:“多谢......大师教诲。”
不卑不亢,不怨不怼,一如既往的温和君子。也是难能可贵。
来者含笑道:“我与你一场梦,梦中有你想要的一切,如何?”
本以为尘埃落定,谁曾想竟还有意外之喜。他像是第一次见到宝物的人,惊喜紧张,惴惴不安,又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是真的。
傅云祁怔怔好一会儿,方长揖道:“但愿不复醒。”
一声轻笑,摇头道:“痴儿,果真是痴儿。”
他收了念珠,一挥手:“去吧!”
......
......
滴答,滴答。
是雪化的声音。
轻巧的脚步声从宫檐长廊下经过,三三两两捧着茶水糕点的宫人,走近又走出。
三皇子待人宽容,身边伺候的宫人也不像其他宫里那样兢兢业业,平日里忙完了手中的活,只要没什么大事,他们都会闲聊几句。
左右望了望,见无人,年纪稍小一些的宫女好奇道:“姑姑,是不是那位要来了呀?”
“你又知道了?”年长的宫女觑了她一眼,语气不算严厉,“多做事,少说话。”
“奴婢知道。”嘻嘻应答一句,宫女心想,除了那位贵人进宫,她可从没见过其他什么时候厨房做那种香甜点心。
淮南王妃带着心爱的小女儿进宫做客,第一站自然是寿康宫。
娇小玲珑的小姑娘跟在淮南王妃身边,跟着娘亲一起弯腰行礼,动作秀气,眉眼温软,笑起来又乖又甜,脸颊微陷,几乎是所有长辈都喜欢的模样。
“阿盈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夸了一句,太后招手让她上前,细细打量一番,笑道,“怀阳盼了你好久,你们两个小姑娘去外头玩吧。”
素华长公主笑道:“阿盈今年八岁了吧?看着比我们怀阳还要稳重,果然还是你会教养孩子。”
“哪里?不过是在长辈面前装样子罢了,在家里啊可是无法无天,连我也管不了他,也就她兄长的话还能听个两句......”谦虚的话越来越远。
怀阳郡主戳戳小伙伴的手臂,“听见没有?说你稳重呢。”
白楹摇了摇头,怏怏道:“饶了我吧,这天还没亮呢就被叫起来,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感觉下一刻能倒在地上睡着......”
软软的语气好像撒娇,她挽着怀阳郡主的手臂将全身重量压过去,顿时惹来嫌弃:“你倒是倒下去啊!”
眼底浮现促狭笑意,想起什么又兴致勃勃压低声音:“是不是昨儿晚上又不睡觉偷偷看那些话本子了?”
“我哪里偷看?”白楹打了个哈欠,站直身体理直气壮道,“我是正大光明地看。”
怀阳郡主羡慕道:“王妃真好,我母亲从来不让我看这些。”
白楹翘起嘴角,“娘亲不知道,哥哥给我打的掩护。”
怀阳郡主更羡慕了,她都没有兄长姐妹。
哦对了,她想起正事。
“走走走,我带你去找云祁哥哥!”
白楹嘟囔道:“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补觉......”
怀阳郡主说:“可是云祁哥哥让人做了好多点心......”
白楹瞬间清醒,“走。”
等淮南王妃和素华长公主二人双双来找自己女儿的时候,就看见怀阳郡主躺在贵妃椅上,手里头拿了本书读的津津有味。白楹目不斜视盯着满满一桌的糕点,从最甜最软的开始下手,好像饿了八百年一样,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夸:“太好吃了,太好吃了....云祁哥哥,你哪里找来的大厨,太棒啦!”
好吃到流泪。
傅云祁坐在她身边,满脸笑容,“你喜欢就好。”
白楹转过脸,两腮鼓鼓的,想问为什么他这里的厨师手艺这么好能不能割爱,但看见傅云祁温温柔柔看着她,她又不好意思开口了。
“慢慢吃,不要噎着了。”一边端水给她,一边拿了帕子小心翼翼擦去白楹嘴边一点糕点碎屑,做完了这一切他就这样看着她,看她腮帮子动啊动,就觉得十分美好。
将这一幕收之眼底的两人若有所思。
忽略怀阳郡主那不算端庄的姿态,以及不知道在看什么书才会让她嘴角上扬弧度如此明显......
相比之下淮南王府的小郡主和三皇子之间的氛围,实在太让人遐想。
默契转身,素华长公主含笑道:“如此看来,青梅竹马....很是不错啊。”
假装听不懂她话中意思,淮南王妃淡淡笑道:“被她兄长看见,只怕还要吃醋。”Χiυmъ.cοΜ
“依我看,这三皇子对你家阿盈很是上心,何不如就此做个亲家?”
淮南王妃已然有了不悦,“我家阿盈还小。”
素华长公主慢悠悠道:“正是还小,才好调.教。”
淮南王妃脚下一顿,看了素华长公主一眼,哼笑道:“这么喜欢,不如留给怀阳,年龄也相配。”
素华长公主道:“我倒是有意,可惜这么好的苗子看不上我家怀阳。”要不然,她会舍得把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拱手相让?
淮南王妃眼眸微深,诚然素华长公主的话玩笑多过认真,但也不无道理。
三皇子无论是人品还是模样,都是上上之选,更重要的是,他看白楹的眼神,就跟淮南王看淮南王妃是一模一样的。
十二岁,青涩又懵懂的年纪。
有些人他或许还没懂得爱,但他眼角眉梢,都藏不住那种欢喜。
看着她,就很满足了。
淮南王妃开始有意无意地让女儿和傅云祁多接触,为此送白楹到太学读书。
她初入太学,好在有怀阳郡主姚依依等好友,还有傅云祁处处无微不至的照顾,细水流长渗透她的生活,潜移默化之下,竟也逐渐习惯。
他们逐渐亲密,偶尔抬头视线碰撞一块,齐齐露出的笑容都充满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
在太学的日子,每日早上他都会带几块糕点,以防万一白楹肚子饿。他身上的帕子,不是给白楹擦汗就是给她擦手。他们坐在一起,一起听课一起完成课业,她打瞌睡他给她掩护,她走神他替她回答大儒的提问,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是饿了还是渴了又或者想吃什么点心。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陪她慢慢长大,以温柔又不失力量的姿态小心翼翼护在她身旁,就连沈宴都从最开始的“他又不是没有妹妹为什么要跟我抢妹妹”逐渐转变成“傅云祁?嗯.....还好吧”看似勉为其难实则心底认可的态度。
至于亲事,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傅云祁对他妹妹死心塌地怎么可能会跟其他姑娘成亲?
至于阿盈,即便是苛刻如兄长,心里也清楚,除了傅云祁,不会有第二个对妹妹千般顺从百般迁就的男子了。
一晃六年,白楹玩腻了皇宫,不想再去太学。
和她玩的很好的怀阳郡主等人一个接一个出嫁,白楹身边也不乏爱慕者,但有胆子表露心意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原因无他,她身边始终站着那个温柔和善的少年。
白衫红裳,走在一起都格外养眼。
沈宴和姚依依成亲当日,白楹喝了几口果酒,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晕乎乎的再之后全无印象。
她趴在桌子上,睡的很沉。
傅云祁把她送回屋,给她擦干净脸,扶她到床榻,脱了鞋,盖好被子,拉下床幔......每个动作他都放轻再放轻,生怕吵醒她。
之后,他走到外间直接趴桌上准备就这样睡觉。
外头有婢女,淮南王妃也派人过来看过,知道傅云祁在,就没有再过问。
如同相信他对白楹的情谊,他们也相信他的为人。
越是深爱,越是不敢。
小心翼翼的举动更像是不敢越过那条线的......胆怯。
他从来没说过表露心意的话。
但他的每个举动,每个眼神,都明明白白让世人知道他爱她。
他爱她,也尊重她,更不敢轻易幻想他们的未来。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这么多年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守着她,护着她,但内心始终惶惶不安,好像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她。
傅云祁无声叹了口气。
她的满月,周岁礼,以及每年的生辰,身边都有他的身影,他见证了她从蹒跚走路牙牙学语的孩童逐渐长成纤细美丽的小少女的过程,她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
但他唯一不知道,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兄长?是好友?还是他奢望多年的男女之情?
傅云祁不敢深想下去。
明明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一切,他却充满不安和惶恐。
潜意识里觉得,她这么好,他也可以拥有吗?
傅云祁醒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一点睡意。
有人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白楹坐在边上,学他一样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看着他。
如果......这辈子必须嫁人的话,他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白楹翘起嘴角,专心致志地数着他的睫毛。
傅云祁生的好看,是没有攻击性的美。像晒在太阳光下的上好玉石,通透温润,没有一丝杂质。
近看他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似乎都泛着温柔的光。他对她一直很好,那种从骨子渗透出来的温柔几乎让人无法抗拒,更不要说白楹这种本来就偏好这一款的。
虽然年纪小了一点......
白楹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软软的凹陷下去,像她笑起来露出的酒窝,他睡的浅,很快睁开眼,就看见白楹枕着手臂看着他抿唇笑。
傅云祁......他脸一热,耳廓也跟着发烫。
迅速起身,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衣衫是否整齐,他又想起自己还没洗漱。
“阿楹......”阿楹看了他这副模样多久?!
向来波澜不惊的三皇子第一次有了崩溃的感觉。
白楹轻轻喊了一声:“照之哥哥。”
以前都是跟怀阳郡主他们一样喊“云祁哥哥”,这是他成年之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字。
照之。
宿之照之。
傅云祁愣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我,我.......”
他想他昨晚上不应该留下来的。
白楹眼底出现笑意,轻轻哼了一声,像往常一样半嗔怪半撒娇的语气,打破怪异气氛:“好在不是冬日,否则你就这样趴了一宿,早就感染风寒了。”
傅云祁忍不住笑,点头道:“下次不会了。”
白楹忽然道:“你在我屋里头歇了一晚,虽是外间,但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也只当我们......”顿了一顿,她表情严肃起来,“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是我不好。”习惯性先认了错,态度倒是诚恳,接下来的说辞到嘴边滚了一遍,接触到白楹含笑的眼眸,他心头一热,不由放轻呼吸,轻声道,“那......我娶你好不好?”
白楹皱眉。
她这个动作一出来,傅云祁就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怕她不满不愿,前面十多年的感情也毁之一旦,正要改口说是玩笑话,一颗心泡在苦水里酸酸涩涩难受的紧,就听见白楹带着一点小骄纵不太高兴道:“你这话好像被逼似的,这么勉为其难的吗?”
她走近一步,抓住了傅云祁的袖子,不等他急急忙忙要解释“不是被逼的,我情愿,我是真的......”,白楹就凑到他跟前,她轻轻一拉,傅云祁就顺从习惯性地弯腰低头。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离这么近,但却是最不同的一次。
他感觉自己都快蒸熟了。
白楹试探着抱住了他的腰,忍着脸红,嘟囔道:“那你再好好说一遍。”
傅云祁的身体僵硬无比,动也不敢动弹,一颗心几乎按耐不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里,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让白楹整张脸都红了,她怕自己的举动吓坏他,正准备放手,傅云祁忽然用力紧紧抱住她,他声音不大,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阿楹......我,我想娶你为妻,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这是比较老套的情话了。
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又多了一种味道,足够震撼人心。
白楹不可避免地害羞了一下。
又假装矜持了一下,“嗯...这个事情,你跟爹爹娘亲去说吧。”
傅云祁深呼吸,眼眶泛起湿意,他小心翼翼道:“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像从没吃过糖的孩子征求大方馈赠的主人的意见,面对无数糖果,喜从天降带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不安。
他真的可以拥有这一切吗?
白楹的心像被针扎过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逼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也用他刚才含蓄表白情谊的语气,郑重其事道:“可以。不然我去跟他们说,你就......”她语气倏忽轻快起来,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意,道:“等我嫁给你。”
“不!不,不行!我去说!这种事情当然是我来说,我会准备好一切!到时候,我来娶你。”
从一开始的语速很急到话尾控制不住的温柔甜蜜,白楹看着他脸上还不自知的傻笑,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
她说:“好。”
一如大家伙所默认的日渐亲密,白楹和傅云祁之间,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白楹十二岁生辰那年,两人订下亲事。
傅云祁愿意等,他愿意等到她十六岁再成亲。
......
......
敲锣打鼓,红妆十里。
一场足以让全天下女子都为之惊羡的婚礼,在暮色降临之时展开。
今有淮南王之女,嫁傅家三子,合两姓之好,成美满姻缘。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鞭炮声不绝于耳,周遭除了贺词便是此起彼伏的絮叨叮嘱。
白楹听的昏昏欲睡,淮南王妃怀阳郡主等人只当她都听进心里去了,一个个露出笑容,在看见傅云祁一身喜服面带笑意走进来,又是低头一笑,也不多话,三三两两出去。
傅云祁看着头顶大红盖头低垂着头坐在床榻边的姑娘,眼神有一瞬恍惚。
这是梦吗?
“脖子好酸......”带着小小抱怨的嘟囔声从盖头底下传出,傅云祁瞬间惊醒,忙不迭揭了盖头,不用婢女伺候就将她头上钗钗簪簪取下。
长发如瀑倾泻垂腰,傅云祁看着白楹,脑袋突然一片空白,结结巴巴道:“阿,阿楹。”
白楹扑哧一笑,故意问他:“好看吗?”
傅云祁红了脸,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盯着她看,认真道:“好看。”
白楹走去照了照镜子,啧了一声,“不枉我折腾大半个时辰。”
傅云祁轻轻笑了,“不折腾也好看。”
白楹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脸悄悄红了起来。
傅云祁抿唇笑,走到外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倒水的倒水,端茶的端茶,服侍的人进进出出,不敢多看,放下东西就走了。
怕白楹饿肚子,傅云祁还让人拿了不少易消化的食物。
他拿了湿毛巾,一点点把白楹脸上的妆容擦干净,见她眼睛明亮似含羞似戏谑,唇角弧度又不禁上扬几分。
傅云祁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白白嫩嫩的脸颊。
一触即离。
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吃食挪到她面前,眼睛飘忽不定,脸比刚才上了胭脂的白楹还要红。
白楹:“......噗!”
害羞的劲都被他折腾没了。
白楹乖乖填饱肚子,沐浴后换了衣服躺到被窝,等了半天也不见傅云祁过来,就喊了一声。
“阿楹。”人来了,他踌躇道,“我......去书房睡吧。”
白楹愣了一下。
傅云祁羞赧道:“你还小......我,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白楹定定地看着他。
心里好像有一角塌陷,随后柔.软不像话。
这个人啊,怎么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神情,都这么戳人心窝子?
沉默半晌,就在傅云祁准备去睡书房的时候,白楹拉住了他的手,红烛暖光,映衬着她的娇颜,她有点不好意思,“睡着吧。”
傅云祁迟疑道:“可是......”
白楹一脸严肃看着他:“洞房花烛夜,照之哥哥想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吗?”
傅云祁一怔,就这样被白楹拉到了床上。
他们同盖一床被褥,面对面对视半天,齐齐展露笑容。
傅云祁轻声道:“阿楹,你睡吧。”
白楹现在没了睡意,清醒又亢奋,她轻轻握住傅云祁的手,“睡不着,我们来聊天吧。”
傅云祁眼底晕开无奈纵容的笑意,“好。”
两人同房是在白楹十八岁生辰当日,这是傅云祁一早答应白楹的,他说到做到。
两年眨眼而过,傅云祁并没有觉得很难熬,他享受他和她在一起的每寸时光,点点滴滴都是宝贵回忆。
期间温香软.玉在怀,感情越发浓厚。闲时作诗描画,出门踏青,或不是独处一室,耳鬓厮磨。
后来,白楹生下一个孩子。
名字是傅云祁取得,叫傅知嫣。
傅云祁很疼女儿,他天生好脾气,哪怕女儿调皮捣蛋恶作剧戏弄他,他也一笑置之。
白楹有时候很好奇为什么傅知嫣能这么顽劣,难道是看她爹好欺负吗?!
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被娇惯的不成样子。也只有白楹的话能进得进去几分。
有一次,她把傅云祁的书房折腾的一塌糊涂,所有东西倒在地上,白楹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撕书玩。
她不亦乐乎,看见白楹进来,还拍掌道:“娘!看!雪花!雪花!”
白楹气的眼冒金星,难怪安分了一上午,不见吵闹,原来是在这!
三岁的知嫣还企图爬到桌子上,拿那盏白玉打造的花灯。
那是傅云祁送给白楹的。
“傅知嫣!”白楹道,“你不准动!给我下来!”
她又急又气,生怕她摔了。
婢女忙上前劝宝贝疙瘩,让她乖乖放下东西,乖乖下来跟娘亲认错。
知嫣抓着花灯,兴奋道:“娘!娘!我要!”
“不行。”傅云祁快步从外面走进来,他头一次沉下脸,对着知嫣伸出手,“拿来。”
“不要!”知嫣看向面无表情的娘亲,撒娇道,“娘,我要嘛~”
“这是娘亲的东西,你不能动。”傅云祁掰开她的手指,将玲珑小巧的白玉花灯从她手里拿出来,小心放好,看了眼白楹脸色,又看了看乱糟糟的书房。
知嫣泫然欲泣,眼泪还没掉下来,傅云祁就厉声道:“不许哭!”
眼泪吧嗒掉下来,知嫣愣住,她第一次见爹爹这么严厉,被吓的顿时不敢再抽泣。
白楹皱了皱眉,叹道:“你......看着办吧。早该好好教训了。”
她捏了捏眉心,也不看这对父女,转身回屋,她还有一些药方誊写。
知嫣吸吸鼻子,伸出双手:“爹爹抱......”
傅云祁却没有抱她。
他脑海中全是白楹头疼失望的神情。
“嫣嫣。”傅云祁看着女儿,“爹爹有和你说过,你可以调皮捣蛋,可以任性,但你不能动娘亲的东西,你不能惹她生气,你不能让她心烦。”
知嫣眼泪汪汪,“我没有......”
傅云祁淡淡道:“你不知道阿楹怀你多辛苦,生你时受了多少罪。”
他可以容忍孩子的一切缺点毛病,因为这是阿楹给他生下的。
他爱她胜过一切。
孩子,不过是爱屋及乌。
“没有阿楹,就没有你。”
知嫣乖乖点头,想要傅云祁抱。
傅云祁不动,他缓缓道:“做错事情就该有惩罚。去写两篇字,晚膳前给我。还有,记得和阿楹道歉认错。”
知嫣:“我不想写......”
傅云祁很好说话,“那就在这罚跪。”
知嫣:“......”
她不喜欢爹爹了!
就这样决定了惩罚。
知嫣硬气地选择罚跪,她相信爹爹不会真的舍得!而且娘亲好像也没有多生气啊!她肯定会回来找她的!
傅云祁顾不得孩子,让人收拾了书房就连忙回到屋里,白楹咬着笔头苦思冥想。
傅云祁看了一眼又悄悄合上门,先去厨房做了一碟子荷花酥,再重新进去。
“阿楹。”他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不要生气了,我已经罚过嫣嫣了。她以后再任性,我绝不轻饶。”
白楹笑了,和他十指相扣,打趣道:“你舍得?”
见她笑,傅云祁心头一松,“是我管教不严,让她越发得寸进尺,害你受累头疼。我日后定严加管教,阿楹你放心。”
他这副模样太让人心动,白楹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嘴角,“你已经很好了,实在不行我来教,她听我的话。”
傅云祁说不行,“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其他的交给我。”
白楹笑道:“照之哥哥,你怎么这么好的?”
傅云祁抿唇笑,屋内只有他二人,他也大胆地将白楹搂到怀里,轻轻吻她。
“阿楹......”
“嗯?”
他恋恋不舍的离开,给她喂荷花酥:“你尝尝。”
“你做的东西都好吃。”她夸道,又问,“嫣嫣呢?在习字吗?”
傅云祁迟疑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在罚跪。”
“???”白楹差点被呛到,这会儿她又忘了知嫣的所作所为,担心道,“她还这么小,她会不会跪疼?她膝盖......”
傅云祁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有人在外头守着,阿楹,你别担心。”
他不想让妻子劳心,于是给她讲外头新出的话本子,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回,知嫣吃了大大苦头。
膝盖都跪肿了,也没有人来找她,她想出去,门外的人却问小姐认错了没有。
知嫣很生气,气哭了,娘亲和爹爹也没来。
她总算知道,不管爹爹多疼她,在爹爹心里,永远是娘亲最重要。
她可以任性,哪怕瞒着娘亲都行,可以闯祸,只要不被娘亲知道就好。
但她不能让娘亲伤心头疼。
不然,爹爹就会很生气。
......
......
“但愿不复醒,果真,不愿醒来啊。”一声感叹,随风飘散。
梦里,他与她青梅竹马,他守着她长大,感情甚笃,亲密无间。
梦里,他如愿以偿迎娶她为妻,夫妻恩爱不疑,还有一个聪明机灵的女儿。
梦里,没有昭贵妃,没有安国公府,没有皇位之争,没有任何让他为难抉择痛苦的人或者事物。
一切都是这么美满。
因为,这是个梦啊。
他和她,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知嫣,知嫣。
他第一次见她,她脸色是病态的白,娇娇弱弱,眉眼温软,笑起来像山花烂漫,星光璀璨。
后来,他就这样爱上了她那嫣然一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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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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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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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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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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