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潆悦是白楹好友,她和傅云祁大婚,白楹就算想避嫌,碍于曲潆悦的面子也还是会去。
但傅南歧不想让她去。
他无法忍受傅云祁看她的目光,那种那怕小心翼翼也藏不住的爱意,让他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珠子。
他挣扎了好长时间,最终下定决心。
因为时间仓促,他安排的不够完善,但对付其他人够了。安城这里都是他的人,朝堂上自有大臣会按照计划开口办事,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唯独白楹,在做了这件事后,他看她总是带着一点心虚,生怕暴露。
他想过她知道真相后会生气,但他没想过一切崩溃的这么快。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怀疑了。
什么怪病,来的这么突然这么巧合。
而他又偏偏跟了去。
她从来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这也不是小事,事关人命,哪怕没出事情她也不会轻拿轻放一笑而过。
而他在她面前,也向来都是毫无招架之力。
江林处理完事情,就急忙回来复命,谁知道找了一圈没找着人,他饿着肚子,想来想去忽然一拍脑袋,骂道:“蠢货!”
这个时候傅南歧不在自己房间还能在哪?
答案还用想吗?
果不其然,江林在白楹房门口那条长廊下看到了傅南歧,他忍不住叹气,上前恭恭敬敬道:“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明日一早,他们就能恢复正常。”
傅南歧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会有后遗症吗?”
江林道:“殿下放心,那药没什么危害,顶多好好休养温补数日,一切就能如从前一样了。”
说着抬头偷偷看了傅南歧一眼。
虽然他没说话,但江林总觉得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江林心有不忍,从前的殿下哪有这么卑微的时候,他向来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除了一心为生母养母报仇,哪怕自己,他都不在乎。
江林有时候觉得白楹的出现拯救了傅南歧,让他的世界丰富多彩有了除仇恨之外的其他,但有时候比如现在,又觉得傅南歧爱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客观来说这件事本身就是傅南歧的问题。
但江林是傅南歧的人,他客观不了。
“殿下。”江林斟酌着开口,“这个时候想必楹姑娘还没有睡下,您不妨进去,好好同她解释一番。”
傅南歧问:“解释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江林竟从这昏暗环境中看到他脸上的自我厌弃。
“解释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并不知情?”
“可能吗?”
傅南歧喃喃道:“她不会信的。”
孤僻冷漠如他,在爱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子。
他爱的卑微又偏执,和白楹那样的人,其实并不相配。
但那又怎么样呢?
除非傅南歧死,否则他是不会放手看着白楹嫁给别人的。
江林和声道:“殿下,您再了解楹姑娘不过了,您应该知道,她气,不过是气您视人命于儿戏,而非其他。”
傅南歧看过来。
江林识趣地继续道:“可实际上,咱们并没有让一个无辜百姓死亡啊,况且这都是他们愿意做的,殿下您也没有亏待他们不是吗?”
不知道出于什么思量,傅南歧在安排这件事情的时候,要求确保不会发生人命,且每一个自愿服药昏迷的人,都有一百两银子补偿。
一百两银子啊,节省一点都够一户人家吃喝多少年了?
而且只是昏睡几日,每天家人都能灌米汤到嘴里,被伺候着不会死还有钱拿,这种买卖,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啊!
傻子才不干!
大家伙抢着签字画押,但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因为要坐实“传染”,邻县也有不少生病,安城的人还在私底下怪他们好运抢了他们财路呢!
江林最后微微一笑,“这造福百姓的事情,只要想开了,楹姑娘一定会原谅您的。”
静默半晌,傅南歧道:“要是她想不开呢?”
江林:“……”
他苦笑道:“您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楹姑娘的想法。”
江林没说出口的是,傅南歧做白楹不喜欢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怎么和好如初的,现在还是照做啊。
他死皮赖脸一些,哪怕磨的白楹生气,也比自个儿站在外头当木头人一样好吧?
白楹要是不出来,他难道还得站上一宿?
……虽然这是傅南歧能干出的事。
江林言尽于此,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再说下去只怕傅南歧就得把火往他身上撒了。
他弓着腰慢慢退下,准备先去填饱肚子再过来伺候。
傅南歧脑海里来回播放着江林的话,刚迈出一步,又如踩到岩浆似的被烫坏赶紧收回来。
来来回回好几遍,终于挨不住心头的慌乱,轻轻敲了敲门。
敲了两下,傅南歧就收回手做贼心虚似的左右看了看。
没人回应。
他又低眸看地,垂头丧气的模样。
阿楹不理他。
傅南歧捏紧手又松开,或许……是睡了?
但她白日睡了那么久,现在还能睡着吗?
傅南歧心想,她可能就是不想搭理他,里头才会这么安静。
如果可以,傅南歧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冲进去抱着她不松手,但他不敢。
她本来就在气头上,他若再做让她不愉快的事情……那恐怕真的要完了。
傅南歧喉咙干涩不太舒服,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楹房门看,就连肚子什么时候叫了,也没发现。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灯熄灭了。
傅南歧的心啪叽一下死了,他惶恐甚至焦虑不安,又忍耐许久,等到白楹睡着,他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虽然没有灯,今夜也没有月亮,但傅南歧夜视能力好,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白楹床榻位置。
看着窝被褥里睡的安稳的那一团,他心底涌上委屈,仍没忘记放轻脚步,毫无声息地半跪在她床榻边。
“肯定还生气。”傅南歧心里默默道,想去抱她又怕把她吵醒,纠结半天最终拉着她一块被角捏在手心,这么多天来的惴惴不安随着疲惫睡意一同涌来,他就这样枕着手臂捏着白楹被子睡着了。
傅南歧原本是想趴一会儿,然后在天亮以前白楹还没醒来的时候悄悄离开。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睡的很沉,一觉到天亮,直到脸颊忽然被人重重拧了一把,才惊醒。m.xiumb.com
他眨了两下眼睛,看清面前——白楹穿着单衣裹着被褥,又气愤又无语盯着他。
傅南歧下意识松了口气。
总算不是那种冷漠的眼神,让他觉得被判了死刑再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还好,还好。
看着他脸上明晃晃的红印子,白楹毫不心虚,她冷冷道:“起来。”
与此同时白楹伸出手准备拉他一把。
傅南歧的手里还捏着白楹的一寸被角,半边脸被手臂压出红印子,半边脸被白楹掐的明显,他看着她白白嫩嫩的手,犹豫了一下,怕她生气,低声道:“没,没事。”
说着就要站起来。
奈何他跪了一宿,腿都酸麻酸麻了,这么一起来,不仅腿一软,还眼前一花,整个人差点栽地上!
白楹快速扯住他的手臂,一拉。
好家伙,他就顺势压在她身上,两人额头撞一块,白楹吃痛叫了一声,骂道:“你故意的吧!”
傅南歧头晕腿酸,委屈的不行:“……难受。”
白楹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摸了摸傅南歧额头,被他惊人的温度烫到,“你你发烧了!”
她慌了,肯定是他昨晚跪在地上着凉了。
白楹要起身,“你快起来,我去给你拿药,不对你先喝点粥……”
她推了两下没推动,怒气就上来了,“起来啊!听到没有?”
傅南歧窝在她脖颈那,闻着她的体香,只觉脑子更晕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阿楹,难受……”
他哪有力气起来?
白楹无语,只好费力地把他推到一边儿,自己穿好衣服起来从带来的药箱里面找出药,想了想还是吩咐知府府里的下人先拿点早膳过来。
大约是生病了的缘故,傅南歧面色不太好看,他躺在白楹睡过的床榻上,心里委屈一阵一阵如潮水涌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吟了几句“难受”。
能不难受吗?
这都入秋了,晚上凉,容易寒气入体,他仗着自己体魄好就乱来,他不生病谁生病?
府里下人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早删送来。
傅南歧还躺床上呢,白楹没让他们进来,接过托盘就喊道:“你能不能自己下来吃点?”
傅南歧用枕头压住脸,声音闷闷的:“难受……”
还有完没完了?
合着难受还是她害的?
白楹在心里骂了句“造孽”,认命拿起碗走过去,“坐起来,我喂你。”
傅南歧不敢拿乔,乖乖坐好,眼角泛红看着白楹,“阿楹……”
才开口白楹就把勺子塞到他嘴里。
白楹:“好好吃,别说话。”
傅南歧眼角微微湿润,不知道是心里难受,还是粥太烫的缘故。
白楹费了好大劲才给他喂完,她洗漱后再自己吃,全程没理傅南歧一下。
傅南歧忍不了,也不想忍:“阿楹……好热。”
浑身跟个火人一样,能不热吗?
白楹无可奈何,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就给他吃药,“吃完药你回自己房间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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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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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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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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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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