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因为昭贵妃和李皇后明里暗里的打压,即使皇帝偶尔会派遣傅南歧做些事情,他在朝堂上也依旧如同隐形人一般,远没有大皇子四皇子来的显目,更不要说和傅云祁比了。
因为云妃抚养过傅南歧几年,昭贵妃先前还有些顾忌,若是云家因为这点子情分而扶持傅南歧,哪怕不会变成心腹大患,也足以让昭贵妃头疼。
打不死的蟑螂,最恶心人。
昭贵妃就纳闷了,除了一张脸,傅南歧什么都没有,他是怎么屡屡躲过她的算计的?
什么都没有的傅南歧此刻正坐在书房,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从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
后宫遍布他的人,李皇后昭贵妃她们的小动作根本瞒不了他。
当看到昭贵妃意图想要让她宫里的宫女服侍皇帝从而分走华贵人的宠爱时,傅南歧不由得一哂。
真是可笑。
岁数渐长,可她的手段却反而退步了。
目光下移落在景玉宫几个字上,傅南歧的脸色陡然沉下!
他猛地捏紧手里头的信,好好一张纸瞬间被捏成一个褶皱的球。
喜欢傅云祁?
很想要他这样的哥哥?
果然……小姑娘的嘴,压根就信不得!
小骗子。
傅南歧眼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如同乌云蔽日,气压迫人让人不敢说话。
江林站在一边,亲眼目睹殿下的情绪从漫不经心到嘲弄不屑,再就是冷笑一声表情森冷像是要吃人。
江林对这个主子真是又敬又畏,这脾气,这性格,虽说也是因为儿时太过悲惨导致。
但……除了华贵人一直将他看作个宝觉得哪哪都好外,谁还能从他身上找出其他优点啊?
“哐当!”东西砸落地面。
江林背后冒出汗,心中一直默念着先皇后娘娘,这才鼓足勇气道:“殿下……”
傅南歧冷冷看过来,书房里烛火昏暗,即便如此,江林也不敢和他对视目光。
“……殿下,贤王府来了信,想邀您一见。”
贤王。
傅南歧眼中闪着阴冷的光,“他怎么还没死?”
皇帝真是越来越废物了,他交了这么多线索上去,可他却还是只查出了一点儿无关紧要的东西。
若不是怕暴露太多,傅南歧手里头这些贤王刺杀的证据,早就甩出去了。
也不至于到如今,贤王这种垃圾还活在世上玷污空气。
听到傅南歧说的话,江林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殿下……这,莫不是贤王知道了我们做的那些事……”
“不会。”傅南歧打断他的话,“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江林没有明白,但他不敢再问。
他小心翼翼道:“那殿下明日可要前往?”
想到某个小骗子,傅南歧眼底光芒暗了暗,“定好在哪儿吗?”
“还不曾,贤王说让由殿下决定。”
这样既能表现出贤王的诚意,又可以借傅南歧的安排,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简直一举两得。
傅南歧冷冷一笑,绝美的笑自他唇畔绽放,带着肃冷清寒,如同雪地中的红梅,只一瞬又凋谢了花瓣。
觊觎皇位且又付出了行动的人,能蠢到哪里去?
只是,傅南歧可没那闲功夫陪他玩什么小心思。
微凉的指尖捏着被捏烂的纸团,傅南歧起身走到蜡烛边儿,火舌接触到易燃的信纸,快速将之吞没。
热意波及到傅南歧的手指,他似无所察觉。
纸张变成了一点点灰烬,江林的脖子都快压断了。
直到傅南歧终于开口。
他淡淡道:“那就四季楼吧。”
江林浑身一震,来了精神,“是,奴才立刻去安排。”
他恭恭谨谨退下去,很快,书房里唯一的一点儿烛光,被黑暗吞噬。
一个身处黑暗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太阳?
可……若是光落在他手上。
哪怕不择手段,他也会狠狠地,牢牢地捏在手里头。
……
次日一早,用了早膳,白楹便从国师塔出来。
三个人约好一齐在四季楼碰面,房间已经早早定好了,是以前傅云祁带白楹去过的。
白楹一下马车,就被丁和丁元兄妹二人护在中间。
许是因为傅云祁派人来打过招呼,白楹一走进四季楼,便有小二笑脸相迎送上楼。
因为有拍卖会,四季楼这几日格外的热闹,堪称人声鼎沸也不为过。
“姑娘小心脚下。”丁元扶着白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撞到了。
丁和如同木头桩子似的稳稳站在白楹身后两步远,哪怕进了房间,他也站在角落,一声不吭。
白楹忍不住和丁元说:“阿元姐姐,丁和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丁元尴尬一笑,“哥哥便是这样的性子,从小就很无趣……”
“谁无趣呢?”推门而入,怀阳郡主连同她身后几个婢女进来。
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裙,头上簪了珠花,娇艳又不失端庄,大气且又优雅,姿色天然,如琬似花。
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但不得不说打扮的是真好看。
白楹真心实意赞美道:“郡主今日雪肤花貌,美若天仙,阿楹都看呆了呢。”
怀阳郡主掩唇轻笑,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眼眸转了转,见房间里头只有白楹一个,怀阳郡主的笑容中又添了几分失落。
白楹便道:“方才还在说丁和无趣,照现在看来,郡主才更无趣。”
“我哪里无趣了?”怀阳郡主嗔了一句落座。
房间有两扇窗,对外可以看见四季楼外街上热闹风景,里面的窗户则落了朦胧帘子,可以隔绝旁人的视线,但从里头可以一眼望到底下的台子。
四季楼一开始是因为里面别有洞天出名的。
从外头看是正儿八经的酒楼,但里头却是圆形,上等房间围成一个圆,白楹每次来都要被惊艳到。
四季楼不愧是长安第一楼。
就冲这设计,都必须给满分。
更不要说这些吃的都这么好吃。
一百昏一百昏!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三皇子带着他的侍从进来。
看见屋里头这么多人,傅云祁还愣了一下。
怀阳郡主今日身边的婢女有六个,是白楹的三倍,傅云祁的六倍。
傅云祁虽然惊讶,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会做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
按理来说,皇帝和昭贵妃都不是这样的人,偏偏不知道怎么了,生养出了这么一个温润干净的少年。
“抱歉,我来迟了。”傅云祁笑了一下,又说道:“怀阳今日好看。”
简单六个字,却让怀阳郡主心头雀跃不已。
傅云祁越是优秀,她就越是放不下,哪怕知道他们不般配,可她还是不甘心。
你看,至少云祁哥哥今日注意到了她的打扮。
白楹喝了口茶,拍卖会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始。
“不迟,阿楹和郡主也才刚到。”
傅云祁坐在一边,和白楹和怀阳郡主她们那张小桌子隔了五步的距离。
他夸了怀阳郡主一句,目光就落在白楹身上。
傅云祁的眼神很温柔,“阿楹,还是第一次见你穿黑色的衣裳呢。”
啪叽!
怀阳郡主心里蹦哒不停的小鹿瞬间摔的倒地不起。
白楹看了看身上的黑衣裳,是静太妃亲手描的花样,领口袖口都绣了白色的茉莉花,她挺喜欢的。
“三皇子眼力真好。”她笑着说了一句。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穿。
还不是因为要见长辈,白楹挑了好久怕其他颜色稚嫩不讨喜,就选了这件。
傅云祁的目光微微移开,可能看出来他很欢喜。
“阿楹穿黑色的衣裳也好看。”
黑裳和细腻如雪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
第一眼,傅云祁就觉得格外惊艳。
他在心里想,大抵是阿楹长的精致可爱,所以穿什么都好看吧?
怀阳郡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觉得傅云祁对白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那好像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关爱。
“叩叩叩。”敲门声。
小二送上来一些精致香甜的点心,来之前他们都是用过早膳的,所以现在吃不太下其他东西。
白楹虽然馋,但也饱着,吃了两块也就没再碰了。
傅云祁见状,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怀阳郡主语气略微泛酸,“云祁哥哥,阿楹身边有人,不必麻烦你的。”
白楹看了眼傅云祁,又看了眼怀阳郡主,点点头,笑得很乖很甜,“谢谢三皇子,阿楹自己也可以的。”
瞬间,傅云祁的心就好像陷了一块下去。
他笑得很好看,语气轻柔,“举手之劳而已。”
白楹没有动那杯茶,她坐在桌子边上,小桌子离窗很近,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见下面的热闹。
昨天回国师塔之前,静太妃和她说过,到时候霍家会派人来找她,在此之前她乖乖待在房间就好了。
怀阳郡主在场,还有其他婢女什么的,这种环境下也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静太妃考虑的很周全,只是她没想到霍家的人直到拍卖会开始才姗姗来迟。
白楹等了好一会儿,开始打哈欠。
眸中泛起一层雾气,昨天晚上她背书背的有点迟,背着背着就睡着了,今天早上又这么早起来,好困。
虽然回着怀阳郡主的话,但傅云祁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白楹身上。
见白楹兴致不高,他微微紧张问道:“阿楹,是不是太无趣了?”
“……”白楹迟疑着点了点头,拍卖还没有开始,楼下热闹又喧哗,她百无聊赖,觉得还不如待在国师塔里玩她的龟甲。
傅云祁抿了抿唇,眼含歉意,“若是阿楹实在不喜欢……”
怀阳郡主忽然出声道:“阿楹,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很像二皇子?”琇書蛧
白楹看过去,底下鱼龙混杂,有身份的人都已经订好了房间,她只看见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而过,脸都没有看清。
她答道:“身形上有些相似。”
不过傅南歧那样的性格,恐怕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人群,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厌恶。
白楹把那个孤高冷肃的背影抛之脑,专心听怀阳郡主讲八卦。
被这么一打岔,傅云祁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离窗有点距离,没看见底下的人。
他听见了怀阳郡主的话,转头和东临道:“你下去看看,二皇兄若是来了,你就请他上来。”
东临:“……”
当着怀阳郡主和白楹的面,东临只得把劝说咽下去。
他说了一句“是”,便走了出去。
心里打定主意,便是看见傅南歧,也装作没看见。
不过,傅南歧这种人,又怎么会来四季楼?
总不可能是拉帮结派,请了朝中某些大臣来这里吃饭吧?
……隔壁没有大臣,只有一个成了年的皇子和一个野心十足的王爷。
傅南歧上楼进了房间,贤王已经等候多时,看见他进来,很快整理好情绪,笑道:“好侄儿,你可让我苦等。”
“……”傅南歧被这句“好侄儿”恶心地皱了皱眉。
跟在他身后的江林也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之前从未和贤王打过交道,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野心勃勃上。
没想到今日一见……
竟然如此虚伪。
不过想想也是,不虚伪的人,能伪装这么多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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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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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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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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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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