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方才在冷宫听到的一切。
她现在对傅南歧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原先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在冷宫敛藏锋芒,虽然深不可测,但到底还是单打独斗的。
要不然也不会和她做交易,让她送消息出宫。
可现在看来,这宫里,怕是也有不少他的人吧。
既然华贵人算一个,那么未必就没有其他人。
那为什么他又不让华贵人办这种事情呢?作为昭贵妃曾经的心腹,如今皇上的宠妃,华贵人在宫中肯定有一些自己的人,把消息送出宫,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除非……傅南歧不信任她。
可为什么会对她抱有信任?白楹啧了一声,不会是觉得她年纪小胆子小加上有交易在,好拿捏吧?
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静太妃在外头喊了一声,“白楹。”
白楹:“在呢,您进来吧。”她拿起床上翻开的书,一字一行看得极为认真。
静太妃推门而入,习惯性地先打量了一遍她的房间,见没有那只黑猫儿的痕迹,便放下心来。
眸光一转,看见白楹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她嗓音忽的尖锐道:“白楹!”
白楹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
她下意识地检查了一遍书本,没有拿反啊。
怎么回事,她一没偷吃二也没不务正业,都没犯事儿静太妃怎么这么凶巴巴?
静太妃瞪着一脸茫然的白楹,整个人气的都在发抖,“你去哪儿了?!给我滚下来!”
静太妃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在她的教导下,白楹的规矩已经让人很难挑出错来了。
在外头,静太妃也一直都是娴静端庄的人,白楹也是第一次听她说“滚”这个字。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低头,白楹往身上看了看,瞬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去你嘛的。
她都忘了在冷宫地上坐过的事情!
身体逐渐僵硬,她慢慢起身走到离静太妃还有两米远的地方,看着静太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声音颤巍巍:“我,我错了……”
床上灰扑扑一个坐印,看得静太妃一阵头晕目眩。
她手指白楹,问道:“你是在找死吗?”
早上刚觉得她大有长进,结果突然来这么一出。
自从入宫以来,数十年,静太妃从未见过这么不爱干净邋里邋遢的人!
身上连杂草根都有,她自己都没发现吧?!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静太妃都感觉自己要晕厥过去。
就算是在闺阁中,静太妃也没让自己有这么“别具一格”的模样。
再脏兮兮一点,头发乱一点,静太妃都要以为这不是她的养女,而是不知道哪个地方冒出来的流浪儿了!
白楹:“……”她无比识时务地跪了下来,“阿楹错了,阿楹错了,阿楹错了……”
静太妃冷笑道:“你给我闭嘴,去洗干净,回头找你算账!”
“……”这次白楹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借口了,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沐浴完换上干净衣衫,等回到房间,白楹发现被褥被单一应都被换了个彻底。
她去找静太妃,还没走进去,便听见静太妃惊诧的声音,“皇上真的这么做了?”
白楹脚步一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舒嬷嬷道:“是,小姐这华贵人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啊,竟然让皇上为了她,罚跪两个皇子。”
白楹心脏漏了一拍,抿了抿唇敲门,“叩叩。”
里面声音消失,舒嬷嬷过来开门,见是白楹,便露出笑,“楹丫头换好衣裳了?”
显然静太妃讲事情同她说了。
白楹尴尬地点点头,出乎意料地,静太妃没有问她那一身灰尘是怎么弄的,只是简简单单地斥了她几句,这件事便就这样轻松揭过。
白楹微微发愣,显然不太相信方才还气的半死的静太妃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她了。
但她见好就收,乖乖巧巧地一一应下,静太妃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
静太妃摆摆手,当着白楹的面,继续和舒嬷嬷的话题,“皇上不像是沉迷美色的人,要说他为华贵人做出破格的事情,也就两件。一件为了华贵人斥责昭贵妃,一件又是为了华贵人惩罚自己的儿子。”
白楹小声问道:“因为华贵人长得好看吗?”
静太妃皱起眉头,道:“你今儿怎么这般天真?”
昭贵妃不好看吗?洛妃不好看吗?当年的先皇后是何等倾国倾城,不也照样输给了昭贵妃?让如今的李皇后后来居上?
好看能当饭吃吗?
空有皮囊没有脑子,在这皇宫里能活多久。
皇帝是个理智的人,这点从他将前朝后宫掌控得如此平衡便可以看出。
白楹低下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仍旧明知故问道:“那皇上怎么会因为华贵人而惩罚两个皇子啊?是哪两个皇子呀?”
舒嬷嬷温和地笑,解释道:“宫里统不过三个皇子,大皇子和四皇子因着冲撞了在御花园散心的华贵人,被皇上撞见,便罚了他们。”
华贵人这办事速度也太快了吧?
堪称火箭啊!
白楹脸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那二皇子呢?大皇子下面,不是还有个二皇子的吗?”
舒嬷嬷之前同她说过傅南歧,却只简单地说了他的身世,说他是个废太子,并没有提到其他。
因此白楹才这么问。
其实她心里已经清楚,二皇子是傅南歧。
舒嬷嬷被她的话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静太妃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又指使她道,“去沏一壶茶来。”
明明白白要支开她。
白楹还想知道华贵人具体是怎么做的呢!
但又不能违背静太妃的命令,只好拿起上好的茶壶,去沏茶。
舒嬷嬷刚一重新合上门,白楹就偷偷躲在外面。
偷听墙角这种缺德事是会做上瘾的。
里头静太妃道:“我看呐,也是他们活该,看见个女的便走不动路似的,觉得不过是一个贵人,冲撞了也无什么妨碍。也不想想,宫里的女人,除了先帝的妃子,就连端茶倒水的宫女,都是皇帝的女人。”
静太妃鄙夷道:“这种猪脑子,别说皇帝不重用不喜爱,依我看,能活得现在,都算是造化了。”
舒嬷嬷没忍住笑出声,“真是楹丫头来了,小姐的性子都变了。”
静太妃坐到榻上,闻言抬起头,没好气,“哪里变了。”
舒嬷嬷真心道:“小姐从前,老是喜欢自个儿闷在房间里,不是练字便是看书,不是看书,便是打理花枝,也极少管宫里的事儿,横竖都与咱们无关。可楹丫头来了,您也就慢慢地活了过来,您或许自己没发现,可奴婢瞧得真真的,小姐如今,都比从前爱笑许多,话也多了不少。”
就像是……还在闺阁中那样。
静太妃读懂了舒嬷嬷还未说完的话,她沉默下来,最终无奈道:“国师大人果真说得没错,白楹与我有缘。”
舒嬷嬷笑道:“可不是吗?国师大人不是还用您说,楹丫头是个福宝?依奴婢看,确实福泽深厚。”
听到这儿,白楹知道这是彻底歪楼了,她轻手轻脚去沏茶,宫女姐姐见她人小,怕烫到,自作主张帮她沏好,交到她手上。
然后道:“你知我知,姑娘可不要露馅了。否则太妃可饶不了奴婢。”
白楹眉眼弯弯像月牙儿,极为讨喜,“阿楹知道啦!谢谢姐姐,姐姐今日的衣裳,格外好看呢。”
“姑娘净取笑奴婢,奴婢又哪能当的起您一声姐姐。”
白楹的嘴巴抹了蜜似的,“怎么当不起,姐姐待我好,我都知道的。况且啊,是姐姐生得好看,才把衣裳穿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宫女以帕掩唇笑的极为开心。
白楹提着茶壶回去,许是脚步一向很轻,里头的人也没听见,说话声也没停歇。
但说得东西白楹都不太感兴趣,正要进去,舒嬷嬷忽然压低声音道:“六月夏至,也是那位的生辰……”
白楹敲门的动作一顿。
“二皇子?”静太妃仔细想了想,“还真是。”
舒嬷嬷想起当年的事情便为这位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殿下叹息,“您说,他就这样永远待在冷宫,直到老死吗?”
“不一定。”静太妃道,“阿舒,一个能在冷宫生活多年,而仍旧活着的人,你觉得他会是简单角色吗?”Χiυmъ.cοΜ
白楹:“!”静太妃英明!
舒嬷嬷回忆道:“奴婢记得,那位到冷宫,也不过才四五岁吧,三皇子都还没出生呢。”
静太妃道:“那位和三皇子差了六岁,算算时间,那位五岁,白氏刚有身孕,紧接着云妃便意外身亡……真是迫不及待啊。”
静太妃都忍不住感叹。
论狠,昭贵妃当之无愧的第一。
云妃一死,便没有人再护着傅南歧。
因此才会被轻轻松松赶去了冷宫。
白楹闭紧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舒嬷嬷摇了摇头,心里其实对昭贵妃很是瞧不上眼,但不可否认,像她这么手段厉害的,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四皇子也是好运,若不是和三皇子差不多时间出生,也不能这么幸运地活下来。”
但凡迟了或是早了,昭贵妃就有功夫腾出手将四皇子母子料理干净。
不过昭贵妃没那精力,李皇后倒是有。
只是她实在不算本事,只解决了四皇子的生母,四皇子倒是平平安安长大,和大皇子两个人抱团活到现在。
里头静了片刻,白楹深吸一口气,叩门。
看着白楹给她倒茶,静太妃倒没有怀疑这茶不是她沏的。
喝了小半杯,静太妃便让白楹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不用去太学,白楹就天天往冷宫跑,把自己不舍得吃的东西都给了傅南歧吃,偷听墙角后,又忽然觉得傅南歧有点惨了是怎么回事?
她跑的勤快,也亏的傅南歧暗中都让人提防着为她打掩护,这才一次都没有被人发现。
得空时,白楹把所有抄好的丹方拿出来一看,自己都惊了一惊。
她竟然都已经抄了不下二十张了!
每天抄一点儿抄一点儿,除了这几天,前面那段时间都是隔三差五地去,不知不觉这些失传丹方竟然有这么多了。
白楹感叹着,她给傅南歧送白带子也不过才五次,这笔买卖,不是一般的值啊。
还好答应了!
不然真的是,错过拍大腿啊!
把东西放好塞到床底下,白楹往铺好的被子上一赖。
听宫女们私底下谈论,最近华贵人,洛妃以及昭贵妃三个人平分秋色,皇上偶尔还回去琳贵人那坐坐,后宫倒是没有再出现一个人独占鳌头的现象了。
难怪洛妃这段时间忙得很,虽然说经常能在太后那看见她,但已经不这么来景玉宫了。
白楹还挺喜欢她的,希望她过得好吧。
可在皇宫里,只要有纷争,谁又能真正过得好?
白楹烦躁地在被褥上打了个滚,她这个人比较直接,不太喜欢拐弯抹角,她会圆滑,但是她不喜欢这样。
能做到,但是不想做。
若非处于这种地方,她也不用逼着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现在唯一好的,可能就是傅云岚自闭了吧。
昨天怀阳郡主来找她玩,说傅云岚可能要长达一个多月都不来上课,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呀。
白楹求之不得。
没了傅云岚,孙嘉迎那个小丫头,又能掀起多少风浪?
她也不敢啊。
白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对着铜镜照了照头发,没乱,很好。
白楹看着铜镜,惆怅地想,好想回到她的科技时代啊。
别的不提,镜子总比这个高清多了吧?
怀着复杂心情,白楹认认真真地翻开课本,在每篇文章下面,一一写上心得。
有看不懂的,她就做上小记号,等到上学再去问大儒。
所谓,笨鸟先飞嘛!
而且静太妃都这么用心教她了,她要是还能厚着脸皮继续混日子,也太没有下限了吧?
她可是五好青年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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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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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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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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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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