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圆滚滚的身影从枝头跳下来,一把捞起她,白色披风罩下来,把她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
岚师叔!
“春分和冬至……”
她勉强说了一句,人软软地晕死过去。
圆滚滚的身影把她扛到肩上,一路狂奔,不停不歇,直到翻过了大山,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前面。
一个小男孩正坐在村口的圆石上,用弹弓弹石子玩。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男子把一个大大的白色的物体丢到了他眼前。
“这是什么?”男孩不子解地问道。
“玺王,你叫他带回去。告诉他,我和他换。”男子说完,掉头就走。
“你怎么知道我的?”慕云玺错愕地看了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用弹弓拔开了白布。乌篷篷的头发下,一张染满血的脸映入他的眼中。
“啊?长安姐姐?”慕云玺仔细辩认了半天,惊呼道:“韦虎快来,是长安姐姐。”
韦虎从河边跑过来,蹲在云长安面前看了会儿,疑惑地问道:“她怎么弄成这样……”
“带去找老师吧。”慕云玺朝后面指了指。
韦虎憨厚地点点头,抱起云长安就跑。
村子建在一条小河上,村民都住着建在河边的树屋里。此时夜深,都睡了。只有最东边一栋树屋里还有豆大的光在闪动。
“老师,你看,长安姐姐。”慕云玺爬到树屋上面,推开窗子,大声说道。
大国师就坐在桌边,一身白袍轻披,袍子大敞,乌黑的发垂在腰间,两指正在轻拍一只黑猫的脑袋。他缓缓转头看了一眼,鼻中哼了一声。
“老师?给她治治啊!”慕云玺又嚷。
“丢了,不治。”大国师冷漠地说道。
“不行!她是我的长安姐姐,你要是不给她治,我以后不叫你老师了。”
“那就不要叫。”大国师的语气依然冷漠如初。
“那我自己给她治。”慕云玺气恼地说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我知道你是假老师,我还愿意叫你老师,你不知道好歹的。”
大国师不为所动,继续轻抚黑猫。
喵……黑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跳下木桌,慢悠悠地走到了它的窝里,团成一团圆团,舒适地睡起大觉。
“谁送来的?”大国师突然又扭头看向窗外。
“一个圆胖胖的白衣人。说和你换……换什么?”慕云玺往窗子里面爬。
吱嘎……
大国师打开门,走到了云长安面前。她被白布紧紧地包着,只露出一个脑袋,头发脏兮兮,沾满了血渍,粘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呵,不自量力。”大国师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回房间,“先丢到那边去,明日再说。”
“明日?现在不行么?明天她可就死了!”慕云玺追问道。
“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大国师无情地回道。
慕云玺拧紧小眉头,不满地说道:“那个胖子不会和你换东西了。”
大国师停下脚步,慢慢扭头看向慕云玺,“你这小子,你能活着也是我的恩赐,现在这样与我说话?”
“我才是死了就死了的人!我反正活不久。你把长安姐姐先救活,我以后就叫你亲亲的老师。我看你成天一个人,也没有人愿意喜欢你。我喜欢你!”慕云玺走到他身后,拍着单薄的胸膛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咱们像个爷们一点。见死不救非爷们,是娘们!”
“哪来的一套一套的!”大国师怒极反笑,一掌抓住了他的脖子,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慕云玺差点被他给掐死。
呼……
云长安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动了一下。盖在她身上的白披风滑落下来,露出伤痕累累的断腿……白骨森然,血肉模糊。
大国师的手指慢慢松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长安姐姐……长安姐姐的腿!”慕云玺顾不上摔疼的屁股,连滚带爬到到了云长安的面前。
“出去。”大国师又拎住了慕云玺的衣领,把他丢了出去。韦虎正在发呆,怔怔地看着云长安的腿,大国师一掌扫来,像扫稻草人一样把他扫出门,摔下树屋。
砰……
树屋的门被重重碰上。
大国师把云长安从地上捞起来,掀开披风,双手捧着她的断腿,眉头紧拧,半晌,冷笑道:“自讨苦吃,不自量力的蠢物!”
云长安已被剧痛唤醒,浑身剧烈颤抖,耳朵里嗡嗡地响,眼睛被汗水与血模糊住。她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人在哪里,她的明天会怎样……
“痛……”她吃力地伸出僵硬的手指,搭在了大国师的胳膊上。
大国师扭头看向她,神色淡漠冷酷,握着她断腿的手猛地用力……
啊……
云长安再度痛到昏死过去。
“落入我的手,那就是我的人了。念在你还有点趣味的份上,我救你。”大国师的手顺着她的腿慢慢到了她的脸颊上,视线停在她额上那团磨破的血肉上,陷入沉默。昏暗的光在他的深瞳里泛动,像两团火焰,却又不见半点温度。
“从此,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他站起来,转身走到门口,沉声道:“烧水,备药。”
木屋下面有脚步声轻轻离开,月光落在木楼下面,水波轻晃,如银粉融入水中。小村落在月光和水声中一片宁静祥和。
漫长的、漫长的、漫长到找不到路的尽头的白雾。云长安立于雾中,脚似是被钉入地中一般,抬不起分毫。
这一定就是黄泉路了!
孟婆在何处?
彼岸花又在哪里?
她的家人呢?他们是不是已经走过了这段清冷凄苦的路,去往生了?
痛!
她的腿又是一阵剧痛!
她没死?
云长安缓缓睁开了眼睛,头顶有一只灰色的草蜻蜓在颤动。
“长安姐姐醒了。”慕云玺笑嘻嘻地叫了她一声。
“你……”她努力想了想,没能想起他的名字。
“我是慕云玺。”慕云玺咧咧嘴,把草蜻蜓放到她的掌心,“这个送给你,这是可以为你增加福气的,过几天你就能好了。”
谁是慕云玺?云长安脑子胀痛,还是想不起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他是谁家的小孩?
“我去叫老师。”慕云玺跳起来,大步往外跑。脚在木板上踩得咯吱地响。
他是谁啊?云长安不觉得自己失忆了,她记得可清楚了,她叫云长安,她来自盛京城云大军师家。她的爹娘,哥哥,嫂嫂全部死于大火之中。她逃出来了,然后……然后……
惨烈的回忆瞬间涌进她的脑海中,胀得她脑袋几乎裂开。
春分呢,冬至呢?还有她的胖喜……
她倒下去,张大嘴拼命地喘气。那种痛苦如同锯锯一般,狠狠地在她的心脏上拉锯,让她呼吸困难。
祈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转过头,眯着眼睛看清了站在白光里的身影。
大国师?
他为何在此?岚师叔呢?还是她当时痛苦到糊涂了,带她回来的人是大国师?
不,她谁也不想相信!她抿紧唇角,冷冷地盯着大国师。
“你的。”大国师手一挥,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丢到了桌上。
胖喜!
她猛地坐起来,拖着剧痛的腿滚落到榻下,爬向木桌。
“还有两个。”大国师冷冷地说道:“想见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春分?冬至?云长安嗓子在冒火,发不出声。她眸子圆瞪,不敢想像他即将给她的答案。
“你有何能耐,敢去当军师?”大国师缓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父亲在军中立了多少战功,才升任国之大军师一职,你倒好,区区一女子,初入军营,就让慕长情给你大军师的兵符。活该有此死劫!”
“她们呢?”她抓住他的袍子,想站起身,但腿痛又让她离不开这地板半寸。
“你的腿能好,就自己走下去看她。若不能好,就死在这木屋里吧。”大国师冷漠地说完,掉头就走。
云长安连胖喜冰僵的身体都摸不到,又如何下楼?
自不量力?她是自不量力吗?
“人心之恶,恶过天地猛兽,你孤身力薄,想与豺狼斗,异想天开。此次不死,以后还是会死。”大国师走到门口,脸缓缓转过来,漠然说道:“念你上回斩断绳索,我救你活命。但能否恢复,看天!”
天何曾帮过她?
天是瞎的!
云长安双肘撑在地上,一寸一寸往外挪。不管如何,她要看看冬至和春分,就算她们死了,她也要爬过去,亲口说句对不住……
大国师站在走廊上,看着她一点点地爬出来,眼神微有些松动,脚往前稍挪一寸,又停下了。
云长安没有察觉,从他的脚前爬过,痛得一身大汗,血又从断骨处涌了出来。但她毕竟爬到了走廊上,可以看到木屋外的一切。
小河水潺潺,阳光落水中,数十个小木屋散布在河上,男男女女正在河中洗衣,洗菜,谈笑风声。
这是哪里的世外桃源,为何如此详和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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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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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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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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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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