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秀儿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若是当初他没有为了救他而摔下山崖,或许,他也不会得到新生,这样说起来,从前的他的确是死了。
所以,安秀儿也没有对他多做解释,只是朝他笑了笑,道:“我跟他,就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他知道你嫁过人了吗?他知道你有孩子了吗?”张镇平追问道。
“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说他知不知道?”安秀儿抬头看了张镇平一眼,反问道。
张镇平颓然的低下头来,道:“嫂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别生气,这全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有过别的男人,还为他生了孩子的,或许现在他能够接受你,那到日后他还能够接受你吗?他能够永远的接受你,他能够接受团团吗?”xǐυmь.℃òm
“能。”安秀儿点点头,摸了摸团团的头,道:“团团是不是很喜欢爹爹?”
团团点点头,道:“我想爹爹了。”
“你看,我儿跟他相处的很好。”安秀儿同张镇平笑了笑。
张镇平知道团团的确是很喜欢袁天成的模样,心中的颓废就更甚了,他道:“我跟嫂嫂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安秀儿答了一句,道:“你没有发现,这个天下已经清明了许多了吗?”
“你是什么意思?”张镇平看向安秀儿。
安秀儿侧头看他,道:“天下的马匪盗贼已经少了许多了,贪官污吏他也杀了不少,天下太平多了。”
“我今天并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张镇平看向安秀儿,道:“天下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不过只是一个小民。”
“你还是小民,那天下的这些百姓,恐怕就要是蝼蚁了。”安秀儿轻笑了一下,抬腿走进了邬氏的院子。
邬氏的院子里面很是安静,透着一股死气,安秀儿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她看向张镇平,张镇平低下头,不敢看安秀儿的眼神,只低声道:“母亲已经病了许久了。”
“既然她病了,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安秀儿看向张镇平,问道。
“母亲她不让我们说。”张镇平看了安秀儿一眼,道:“这段时间,你跟母亲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没有她的应允,我们便也没有通知你了。”
“胡闹。”安秀儿看了张镇平一眼,快步往前走去,尽管邬氏再不好,但也是她的婆婆,是她的妈,她理应来照顾她的。
“大夫人,老爷。”婢女们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安秀儿不等她们通报,便进了屋子。
走到内室,邬氏此刻正躺在榻上,她脸色蜡黄,嘴唇苍白的有些吓人。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安秀儿走过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神情十分担忧。
邬氏摇摇头,朝团团招招手,团团跑了过去,走到她的塌边,道:“祖母。”
邬氏正欲说话,丫鬟正好端了汤药过来,团团便同她说道:“祖母,您好好的喝药,病才会好起来。”
邬氏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来,她吃力的抬起头,轻轻的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道:“团团,你如今是越来越乖了,都是一个小大人了。”
“祖母,您别说话,好好的休息。”团团说了一句,退开了两步,好让丫鬟走过来,将她扶起来。
丫鬟妥帖的喂邬氏喝药,这药闻着便有一种很浓的腥味,等邬氏将药喝完后,团团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将桌子上的八宝攒盒拿了过来,给邬氏拿了一颗蜜饯,亲自放到了邬氏的嘴边。
邬氏张开嘴,将这蜜饯吃了下去,脸上便露出笑容来,道:“真的好甜,谢谢你,团团。”
“也谢谢你愿意过来看我。”邬氏又看向安秀儿,安秀儿摇摇头,上前两步,道:“母亲,你既然病了,怎么不早点让人过来通知我呢?”
邬氏摇摇头,蜡黄的脸色又露出了两丝笑来,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是我这人,一生固执,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老古板。”
安秀儿低下头,道:“您有您的信仰,有您的追求,是我以前口不择言,我不应该这样说您,没想到您还记在了心里。”
“没有,你没有错,我就是一个老古板。”邬氏木呆呆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安秀儿,说道:“这些年来,你真的做的很好,是我,我从心眼里面看不起你,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卑微的乡下丫头,可是你却一直以来,都以德报怨,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了。”
安秀儿抿着嘴,没有说话,邬氏便道:“我听人说那个什么袁大将军很喜欢你,以前是我固执,不肯答应这事,甚至因此而疏远你,我错了,我今天正式跟你说……”
邬氏挺直了腰杆,正色道:“我正式跟你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张家的媳妇,你自由了,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在这里,祝愿你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安秀儿闻言,眼眶一湿,邬氏是一个怎样遵守礼法的人她知道,她没有想到,她会为了她而妥协,这一刻,她真的好像要告诉她,她没有变心,她儿子也没有事,可是这会儿,她的喉咙突然就好像是被阻塞了似了,好像一下子,她就变成了哑巴,她只知道走过去,坐在她的榻上,伸手握着她的手。
邬氏是一个很在乎形象的妇人,前两年见她的时候,她的手指还是白皙的,上面戴着好看的甲套,涂着鲜红的豆蔻,可是这一次,她的手指是干枯瘦弱的,好像就是一层皮下面包裹着骨头,多日不见,她瘦的厉害。
许久后,哽咽在她喉咙中的烟雾慢慢散去,她艰难的同她说道:“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是,你其实一直都很好,是我对你不满,处处与你为难。”邬氏看着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看着她的眼,低下头来,将目光放在她的手上,邬氏拍拍她的手,道:“别难过,孩子,我没有事,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过来跟你说这些。”
“我希望你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邬氏的精神头似乎是好了许多,道:“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我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实在是太累了,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经常崩溃的想要去死,没有孤单过的人,就不能够明白这种孤寂,我心中的苦楚,没有一个人懂。”
“我怕人看出我心中的懦弱,就只能够变得更加的坚强,更加的严厉,慢慢的,便变得古板起来,或许在你们的心中,这是一种病态,甚至是一种变态,没错,这就是我,由孤寂中、黑暗中,衍生出来的变态。”
“其实我的心中知道谁好谁坏,谁丑谁恶,但是我喜欢看他们奉承我的样子,喜欢看他们假装关怀我的样子,这种感觉让我喜欢,我沉溺在被人需要的快感里面。”
“你跟镇安,你们看起来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看起来一个坚强,一个柔弱,但是你们的骨子里面是一样的,你们是一样的坚毅,是一样的刚强,我讨厌看到你们这样坚毅的样子,看到你们,我仿佛就看到了我自己内心的懦弱与丑陋。”
“母亲!”一旁的张镇平叫了她一声,安秀儿更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们让我说吧,这些话,我怕今天不说出来,我就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我心中住着魔鬼,它吞噬了我的勇气,我怕别人看出我心中的魔鬼,一直以来,都遮遮掩掩着,可后来我发现,我越是这样,你们就离我越来越远。”
“镇安不在了,镇平你也不再说话讨好了我,你甚至不再向我索取,向我提要求,秀儿变得越来越刚强了,她在我面前,甚至都懒得装,她那么的坚强,我实在是太嫉妒她了,同样是女人,同样失去了夫君,她太坚强了,坚强的让我想要去毁掉,我想要看到她奔溃的样子!”
“原来如此。”安秀儿听了这一番话后,看了邬氏一眼,道:“那段时间,我心中难受,您反而变得越来越温暖,反而变得那么慈祥,可是等我慢慢的走出阴影的时候,您对我的态度便又慢慢变得冷淡了,我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所以越发的努力,却没有想到……,原是我忽略了您,没有注意到这么多。”
“这不怪你。”邬氏看着安秀儿,说道:“我今天说这些,我并不是要你们的原谅,我只是说出来会畅快一些,我不想要带着满肚子的恶意下地狱。”
邬氏抬眼看着安秀儿,道:“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话吗?”
不等安秀儿的回答,她又说道:“你跟我说,其实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我今天必须的跟你承认,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只是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懦弱。”
“前两年长老会的事情,我给你增加了很多麻烦,后来我又缕缕让你难堪,你不会怪我的,对吧?”邬氏抬头看着安秀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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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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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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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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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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