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跟翠玉不同,她是苏府的家生子。
家生子一般是自己一家人,甚至是好几代人都扎根在这一个家里头,一直为奴为婢。
她跟苏向晚离了苏府,但亲人却还在。
选择离开的时候,不仅是选择背弃苏府,还是选择背弃家人。
“奴婢走的时候,就做好了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准备。”
毕竟当初红玉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回京城了。
苏向晚三言两语之下,听明白了。
“你回了京城之后,难免挂念家人,所以私下去打探了消息,这才发现……你母亲生了重病。”
红玉点了点头:“奴婢当初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死了,如此也不会因为出走祸连家人,所以我母亲重病之时,奴婢也不能回去,更没有办法帮什么忙。”
苏向晚眸色有些暗淡:“你母亲毕竟是苏府里的人,你若是找我帮忙,我定然又要跟苏府扯上关系,甚至是去找……我不愿意还有牵扯的苏远黛,所以你就背着我,自己去找她帮忙了?”
红玉嘴唇抖了抖。
她微微点了点头。
苏向晚声音低低地:“她毕竟只是看着冷硬无情,其实并非是苛刻的性子,你找她帮忙,只是举手之劳,她自然就答应了。”
人是很复杂的。
苏远黛现在跟她在对立面,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脸谱化的坏人。
没有为了坏而坏,没有为了恶毒而恶毒。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苏远黛是一个好人,贤良淑德,孝顺家中,御下有方。
一家子人被她管得妥妥当当,不是只因为她够杀伐果断镇得住场,也因为她并没有亏待苛刻过下人,她不是亲近下人的主子,但绝对是个好主子。
红玉听苏向晚的语气不像生气的样子,更紧张了:“小姐,奴婢并不是存心瞒你的,今日大小姐来找我,也是因为奴婢送了信给她,毕竟她帮了忙,奴婢想跟她好好道谢……”
“只是道谢?”苏向晚问她。
红玉突然就窒了一下。
“她虽然愿意帮你,但做惯了买卖的人,不会愿意费些无用的功夫,你有求于她,那她自然也会提出要求……”
红玉跟她许久,知道苏向晚有多聪明。
有些事一旦揭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自然也都瞒不住了。琇書網
“她……她说……小姐一直不肯原谅她,希望这次帮了我以后,以后让我在小姐面前,多些说她的好话,若是能缓和一些也是好的。”
“你答应了?”
红玉低着头。
“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她还是很关心你,若是有机会……尽释前嫌,那可能也是好事……”她头低得更深了:“其实小姐离开苏府后,她就过得不好,奴婢觉得……她是真的后悔了,也很努力想跟小姐重归于好,但是奴婢知道小姐不愿意,所以奴婢只是答应……若是有机会,就帮她说几句好话而已……”
苏向晚没再问了。
她只是吩咐青梅:“先带她们两个下去休息吧。”
红玉闻言,心中不安更甚:“小姐,你要是不高兴,打我骂我,也都可以……”
苏向晚就起身,走了上前。
她把红玉扶了起来。
“为什么要打你骂你?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或者说,比起责怪你,我更怪责我自己,你跟着我那么久,到母亲去世都不能回去尽孝,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换做她是红玉,她也会去找苏远黛帮忙。
苏向晚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不过你是我的奴婢,你去找她,跟我去找她,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帮了你的忙,算是我承了她的人情,你也不需要瞒着我,我的奴婢,这点人情,我还是还得起的。”
红玉怔怔的。
她眼泪都不会掉了。
“小姐……”
翠玉这会也终于出了声:“看吧,早些同小姐说,兴许也就不会闹出这么些误会了。”
苏向晚目光落到院子里,有些恍惚。
“是啊,真的是……太多误会了。”
她跟苏远黛之间横着的,又岂止是误会?
待到把红玉和翠玉都安顿好了,青梅又回来房里见苏向晚。
“姑娘,现在怎么办?”
如今证明,没有所谓的陷阱和阴谋。
她们不仅误解了苏远黛,还枉费了对方一片好心。
苏向晚却是问她:“你觉得呢?”
青梅一愣。
这种事,本来不应该问她的。
而且……苏向晚行事,也从来不会问她的意见。
毕竟青梅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太过一根筋,算不上聪明,但在心机上这一方面,还是只流于表面,看不到本质。
“姑娘你问我?”青梅想了想道:“我看那苏远黛……倒好像也是真心实意地跟姑娘修补好关系……”
不说之前她总是三番两次地纠缠,一直纠结过去,就说皇城边上她不顾自己安危插手,再加上红玉的事情,能感觉她是认真地想要尽释前嫌。
“奴婢……奴婢虽然跟在姑娘身边不是很久,但也听外人说过一些,他们说以前苏大小姐对府上的三小姐,那是真的疼爱,那些情分总不可能是作假,她对小姐好也是事实,毕竟你们之间也没有如何的深仇大恨,更谈不上你死我活,那么她还念旧情,也无可厚非。”
苏向晚听完,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赞同。
“你说的不错。”
青梅忙捂住了嘴:“姑娘,奴婢眼睛大概是真的有些问题,你还是别听我的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每一次都能把好的说成坏的,坏的说成好的,十个人里面哪怕有九个好人,她估计都要猜到最后一个才能猜到哪个是恶人。
苏向晚就笑了,“没有,你眼睛好使得很。”
青梅苦着脸,她笑不出来。
苏向晚又吩咐道:“把抓来的两个南诏人送府衙去,就说是冲着我来的,找卓大人要个公道。”
“南诏来使身份敏感,送去府衙,卓大人也不敢定案啊?”
“他不能,有人可以。”
苏向晚指了指头上。
青梅觉得不妥:“可是把事情闹大……”
苏向晚却接过来道:“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如此一来,南诏七公主的身份,也会随之现于人前。”
蒙昭煞费苦心隐藏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个公主的身份,会阻碍到她的行事。
毕竟她是个使女的时候,不会有人刻意留心她,但她若是来访的公主,盯着她的人就多了,此后一言一行,就必然会受到约束。
“她藏着身份,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姑娘你却要揭穿她的身份,岂非摆明了要跟她做对?”
“那便是了,我拉足了仇恨,蒙昭也就没心思去针对苏远黛,只会一心一意地跟我过不去,如此我也算承她的情,帮她解决了麻烦。”
青梅又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苏向晚现在为了苏远黛,要主动宣战,跟南诏的七公主过不去,矛盾显然不可避免。
她忍不住想,这会不会就是苏远黛真正的目的呢?
把南诏的人引来,带走红玉和翠玉,引起误会,最后顺理成章地让苏向晚知道她帮过红玉的事。
苏向晚护着自己的丫鬟,肯定会还她人情,主动把蒙昭的这件事又揽过去。
但青梅又觉得,说不太通。
毕竟红玉回京城,比南诏来使更早,除非苏远黛可以预计到今日的局面,那时候就开始谋算。
要不就是……她当初帮助红玉,都是为了以后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这样的未雨绸缪,心机长远,就匪夷所思到让人可怕了。
青梅吃了教训之后,现在谨慎了,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也就没敢说出心里想的这些话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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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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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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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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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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