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按照记忆里的线路,画了出城的地图。
当初她为了自保,偷偷地给赵昌陵送信,让他设计截杀赵容显的计划。
那时候苏向晚以为赵容显会抓蒋瑶,然后能按照她计划里头的发展。
没想到最后赵容显把她抓了,把自己坑了,差点没了性命。
“没想到现在历史重演,我要根据旧日线路,谋划怎么逃跑了。”
世事可真是奇妙。
“出城这道防线,对方不会卡我们,重头戏会在我们出了城之后。”苏向晚指着地形:“城外四处荒地,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往左走,是她曾经跟赵容显跳下去的山沟。
看起来阴暗恐怖,其实没有多深,底下还是个水泊。
那曾经是她跟赵容显的生路。
不过运气不好,撞上一两块石头,当场死掉也不无可能。
苏向晚摇摇头,挥去那些袭上来的记忆,果断地指了右边:“只能一路朝右,此处是悬崖,有条吊桥,需有人在我们过桥之后,砍断吊桥,截断追兵,不过这样的话,剩下的人就要想法子自己脱身了。”
“此事我来办。”裴敬很快出声。
木槿忙道:“我去吧,太危险了。”
“脱身于我而言并不难,那些暗卫追不上我。”此事裴敬还算有把握,当下对着苏向晚又道:“你过了吊桥之后,我截断后路追兵,他们定然以为你一路离开,搜寻的重心也会放至城外,此时你再回城,再安全不过。”
车夫不太懂:“为何不直接离开?”
都出城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能截断的追兵,只能挡一阵子,我们回城一趟,确定他们都出城搜捕之后,跟在他们后头才出城,这才安全。”
谁也不会想到,要抓的人不在前头,反而在他们后头。
等到了广陵,那里不是赵容显的地盘,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自然也就好办了。
苏向晚还不信了,赵容显能在不知道她是谁的情况还能追着到广陵去。
那个冒牌货顶着她的身份还在京城里,他不会走的。
“还是小姐深谋远虑。”车夫忙拍她的马屁。
苏向晚看着他,出声道:“我自己走,你不必同行,到时候在广陵碰面就好。”
车夫自知理亏,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小姐说如何,就如何办。”
商定之后,苏向晚换了简便的装束,随后准备出城。
听风阁有自己出行的车辆,苏向晚跟着那车到了城门处,而后改为步行。
在她离开后不久,车夫才小心翼翼地从听风阁潜伏而出,他按照苏向晚的吩咐,又回去同魏府的人传递消息。
赵容显才从宫里出来,永川急忙忙地就上前同他道:“王爷,我们派去追踪车夫的人,有两个突然不见了踪影,方才豫王府门前又来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头就是我们那两个不见踪影的人。”
“车夫呢?”赵容显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隐约觉得这样的手法有些熟悉。
“车夫还在掌握之中,他方才同魏府的人通了消息。”
赵容显摇了摇头,“不对,那车夫可是从头到尾一直在监视之中?”
永川哑了一下,“那两个暗卫不见踪影的时候,是断了一下。”
“在何处断的?”
“只有大概的范围。”永川就问他,“要加派人手去搜寻吗?兴许那就是另外一个人的藏身之处。”
赵容显上了马车,就这么一刻,他很快醒神过来,“那人要趁此时出城,速去城外截人。”
“出城?”
永川有些反应不来。
对方的行事也太跳脱了吧。
“把人送回来如此挑衅,又让车夫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正常情况下,应是要吸引我们,让我们加派人手去那附近搜寻,此为声东击西,趁着我们转移了注意力之时,她才好掩护出城。”
“什么人能有这般手段?”
能截住他们的暗卫,武功高强,还能躲避他们的搜寻,隐匿能力也很厉害,此下还能想出诱敌声东击西的计策。
京城里用手指掰着数,都数不出这号人来。
“我怀疑她还有帮手,不管是隐匿藏身,还是截住我们的人,都有人在帮她。”
永川就道:“魏府的势力?”
“不确定,可能是。”
“那我现在立马派人在城外守备,趁着对方出城,将人抓住。”
“出城的人那么多,你不知对方身份,没有那个车夫,你怎知是谁?”赵容显问他。
永川反应过来。
是啊。
他连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就算人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他也认不出来啊。
总不能大张旗鼓地在城门口一个个盘问吧。
目前能确定的消息是,对方是个女子,并且要出城。
但保不准她这般狡猾,女扮男装掩人耳目,这就更难了。
“还请王爷明示。”永川出声道。
赵容显想了一下,这才道:“把城外地图拿来。”
永川应下了,急忙吩咐底下的人去取,不过片刻,城外的地图就送呈上来。
他递上前,在赵容显面前摊开,而后才出声道:“王爷,这是城外周边的地图。”
赵容显看了许久,而后目光落在一处。
他指着地图道:“此处……”
永川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看见连绵的山脉,没有发现什么异处。
“此处怎么了王爷?”
“此处悬崖,悬崖上方应有一处吊桥。”
永川眸中浮现一丝讶色,“王爷怎么知道的?”
地图上只是画了大概地形,吊桥这些细微之处,并没有体现出去。ωωω.χΙυΜЬ.Cǒm
赵容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深沉又幽远。
“有人告诉过本王。”
“需恐防对方用此桥脱身,此遭若被她逃脱了,只怕再找她就难了,城外适宜脱身之地,这是最合适的地方,你派人去此处守着,先行砍断吊桥,而后一旦来人,抓住便是。”
“万一她没有来吊桥处呢?”永川问他。
赵容显的指尖稍移,“那她只能走官道。”
“官道都是我们的人。”
“对,所以她不敢,吊桥的路,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永川收回讶色,应声道:“属下这便去办。”
苏向晚行至城门之前,看着来来往往擦身而过的人群,脚步顿了一下。
她的眼皮无端端跳得厉害。
——
可走到这里,不好回头了。
哪怕危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出城的人不多,回城的人也不多,盘查如她所想,并不森严,门卫只是例行看了她的身份文引,又随意问了几句话就让她出城去了。
一出城门,就感觉所有的繁华热闹都被抛诸脑后,迎面袭来的,是眼前漫无边际的道路,还有四处荒芜的静地。
她拉紧了包袱,低头朝前走着。
赵容显的人都在暗处里观察着,出城的关口不会有人查,要上了官道,在对方的掌握之中,那就无所遁形了。
苏向晚循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向右前行。
路并不难走,除了僻静就是僻静。
杂草丛生,还好此下是白天,若然到了晚上,那估计是和渗人的场景。
今日天气晴朗,适宜出城游玩,她开始往右走的时候,身边偶尔还有马车经过,行人也能见到一两个,等她越走越远之后,同行的人几乎一个也看不见了,后来连马车的踪迹也都消失了。
越来越僻静的路上,前面空荡荡,后面空荡荡,让人没来由的心慌。
她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路程,若是没有偏离方向的话,再过小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吊桥之处了。
苏向晚理清头绪,正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
——
走得实在太顺利了。
当然也不是说顺利不好,而是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这么顺利。
她开始反思起来,自己有没有什么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苏向晚都觉得此举是眼下于她而言最安全也最稳妥的一条路了。
可赵容显的人到底在哪呢?
在官道守株待兔地盘查?
还是并没有想到她会出城,反而加派人手去听风阁附近找线索呢?
苏向晚前一秒还在想着此事,后一秒只觉头皮一麻,一支飞箭从她脸边呼啸而过,正正落在她的身侧。
冷厉的箭芒入地三分,带着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
人未见,箭先到。
而且这个箭势,更像是盲射,代表对方与她还有一段的距离。
苏向晚连看都不看,当下拔腿就跑。
她能感觉到有冲着她来的利箭在身后落下,但或许是想抓活口,也或许是她真的运气好,那些不长眼的利箭,总算是没伤到她。
在遥遥可见吊桥的边上,她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裴敬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把拉过她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苏向晚都懵了。
“吊桥被砍断了,他们派了人在这里附近守着,等着你过来。”裴敬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喘息,期间还打落了几根朝他们飞来的利箭。
苏向晚这才确定方才不是自己好运,也不是对方要她的活口。
那些朝她射过来的箭,一些本来是偏的,没偏的那些,都是裴敬用手上的石子打掉的。
“他们怎么会预先知道我走这条路?”
没道理啊。
这里久无人烟,除非是打算来这里跳悬崖,或者是被人追杀到此处,不然基本不会有人发现这条吊桥。
毕竟京城里不会有人像她这样费心费力地花几天时间,在这里无用之处勘察了又勘察,直到发现一条孤零零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吊桥。
那是仅能承载一人重量的吊桥。
“不知道何处泄露了消息,吊桥的路不能再走了。”裴敬急急道。
苏向晚简直心灰意冷。
“回城的路被封死,官道也不能走,吊桥被断,我们眼下被前后包围了。”
她事先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想过不会这么顺利。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吊桥会被先断了。
以为自己主导了先机,结果成了别人掌中之物。
“裴阁主,你先走吧,带着我,两个人都跑不了。”苏向晚很快就道。
裴敬充耳不闻,显然他并没有把苏向晚的话听进去。
苏向晚急忙又道:“他们不会杀我,只是想抓我回去,赵容显也不会对我不利,反倒是你,我没有把握能护你性命,所以你丢下我,自己跑吧。”
裴敬在她的话语之中,挡住了来人刺过来的两剑。
苏向晚这才发现,追兵已经近身了。
此下裴敬自己也已经很难脱身了。
——
无路可逃。
裴敬将她推到身后,细声嘱咐道:“我拖着这些人,你寻空子逃跑。”
苏向晚没跑。
她根本就跑不了。
回城的路堵死了,她往哪里跑结果都是一样的。
然而裴敬已经陷入了胶着的缠斗之中。
苏向晚知晓裴敬深藏不露,是从前江湖里有名的暗杀高手,但他毕竟已经隐匿多年,加之他擅长的是暗杀,学的是阴招,是那种顷刻能在眨眼之间取人性命不留痕迹的手段。
真刀真枪的对打,在正面对上的厮杀,尤其对方个个是精英,人数还不少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吃力的。
他能拖得了这会已经是尽力了。
苏向晚退了一步,忽地晃了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背脊蓦地僵住。
这后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看着很是吓人。
苏向晚以她的切身经历确定,底下是个水泊,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性很大。
——
跳?
不跳?
幸运之神眷顾了她一次,会眷顾她第二次吗?
现在有了新的女主角,她这个bug会被抹杀吗?
裴敬忽地闷哼了一声,苏向晚在混乱的对峙之中,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受伤了,又是哪里受伤了。
她咬咬牙,看着那条鸿沟,而后扬声对裴敬喊出话来:“裴阁主,你快点跑,不必管我。”
这话说完,苏向晚闭着眼睛就往下跳去。
裴敬回头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苏向晚飘散的衣角,人瞬间就不见了。
那股震惊只是残留了一瞬,刀光很快又刺到眼前,裴敬无暇分神,只是朝那鸿沟看了两眼,当下不再恋战,缠斗了几个回合之后,迅速地找到机会脱身离去。
永川在城门口的小摊喝着茶水等消息。
明明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却忽然落出了几分雨滴来。
“这天还真奇怪。”他喃喃地。
话音才落,就见派出城的探子脚步匆忙地回来禀报:“大人,吊桥前方的确发现了一男一女。”
还真让他家王爷算对了。
“人呢?抓到了吗?”
“没有抓到,那男子武功高强,被他脱身跑了。”探子悻悻然出声。
永川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男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女的,她也跑了?”
探子这回摇头否认了。
“那女子眼见无路可逃,跳山自尽了。”
永川一口茶水咽在喉咙间,一时间差点吞不下去。
“死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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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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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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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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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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